清明之日陛下未亲自参与宫中祭典，反而出宫拜祭定川郡王的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朝臣纷纷上表谏言称此事不合规章礼仪。

当然，所有矛头指向的，都是王守澄。这位在朝中本就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的王中尉，这次似乎激起了众怒。

萧错见到王守澄的时候，他正铁青着脸训斥鱼弘志。

自中护军之职被凭空而来的陈弘志抢走后就一直顺不过气来的鱼弘志，此刻的脸色更是难看得紧。

萧错来得晚，不知道鱼弘志为何会被训斥，王守澄似乎也不太愿意让萧错知道，所以萧错的到来，反而给了鱼弘志脱身的机会。

坐回椅子上，王守澄斜眼看着萧错，拉长了声音道：“清明那日你在你父亲墓前遇到陛下了？”

“是。”萧错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王中尉抬爱，若非您看重萧错，陛下是定然不会前往的。如今因为陛下此举，平川王府的地位也大不同于往日，萧错感激不尽。”

王守澄冷哼一声道：“你不必谢我，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萧错心下已有几分明了王守澄这次怕是被人阴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道：“若非王中尉给了萧错出人头地的机会，平川王府永远都不会有此荣宠。以后不管王中尉有何吩咐，萧错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守澄皮笑肉不笑地盯了萧错许久，突然道：“我们的客人来了。”

萧错自然早已听到有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不是陈弘志，而是韦元素。

与王守澄公开为敌多年的韦元素，竟然只身一人来了王守澄的府邸，而更让萧错诧异的是，王守澄似乎也是早已做好了等待韦元素前来的准备。

韦元素淡定自若地站在王守澄面前，笑道：“多日不见，王中尉近来可好？”

“也只有三日未曾见到而已，韦中尉觉得我会有何事？”王守澄挥手示意韦元素坐下，笑道，“没想到韦中尉真敢一个人前来，看来先前是我低估你的胆量了。”

“既然如今已是盟友，又有何不能来的？难道王中尉还能杀了我不成？”

站在一旁的萧错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暗自惊讶，这两个向来争得你死我活的人是何时成了盟友的？

此刻的大厅里，除了王守澄和韦元素，便只有萧错一人，连平日里从未离开过王守澄三步之远的王寿山都已在韦元素刚进来的时候就默默退出去了，如此奇怪的氛围，倒是让萧错心里有些不安。

似乎看出了萧错的心思，王守澄看着他道：“平川王方才说要为我肝脑涂地，不过我看你是认错人了，你该感激的不是我，而是陈弘志陈护军。”

“陈弘志？王中尉您是说，陛下前去拜祭先父，是因为陈护军的谏言？”萧错此刻的讶异，倒也不是装出来的，他虽然知道陈弘志与王守澄素来面和心不和，可却没想到陈弘志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王守澄。

王守澄道：“我部下做的事，自然也会被人算到我的头上，他既敢如此为我擅作主张，那我倒要看看，我和他，谁才能笑到最后。”

萧错瞥了韦元素一眼，道：“两位中尉如今坐在这里，难道是为联手对付陈弘志？”

当初萧错进谏陛下把陈弘志调去右神策军，确实担心过陈弘志与王守澄联手会让韦元素败得更快，可他从未想过，与王守澄结盟的不是陈弘志，而是一直最没有可能的韦元素。

韦元素笑道：“看来平川王觉得很不可思议？”

萧错也不否认，坦然道：“确实不可思议，若是二位不吝，还请将个中缘由示下，也让萧错看个明白。”

王守澄缓缓道：“不急，等该来的人来了，你自然就会明白。”

萧错只能默默地坐到了韦元素对面的椅子上，和这二人静待下一个要来的人。他实在猜不到他们还要等谁，以这两个人在朝中的地位，除了陈弘志，只怕是不会再有其他人有资格做他们的盟友的。

直到龙追忆走进大厅时萧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方才彻底猜错了方向，能让王守澄和韦元素如此耐心等着的，竟然只是龙追忆一人。

此刻离清明那日已有半月，萧错也有半月没见过龙追忆了。自那日从桐山上下来，萧错回了趟平川王府后，便再也没在无夜城见过她。

听九鸢说她带人出远门替王守澄办事去了，至于具体是何事，无夜城也没人知道。

但这次萧错并没有派人暗中调查，那日在龙腾汐墓前，龙追忆对他说的话已经深埋进了他的心底，他总是莫名地觉得，不管龙追忆去办的是什么事，她回来后都会告诉他的，因为她说过，他是她难得的知己，他也相信，她是真的信他。

半月不见，龙追忆憔悴了不少，看来她这次去办的绝不是简单的差事。

王守澄道：“人抓到了吗？”

龙追忆道：“抓到了，不过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说什么？”王守澄和韦元素几乎同时拍案而起，王守澄大怒道，“你再说一遍！”

龙追忆面无表情地道：“您让我抓的陈宗舒我抓到了，也用该用的手段审了，可惜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个替死鬼，王中尉您……被耍了。”

王守澄气得大口喘着气，道：“人呢？把人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龙追忆从腰间取出一物丢到了王守澄面前，道：“死了。”

萧错此刻才看清楚，她扔出来的东西，竟是一撮黑黑的头发。

如此莫名的一撮头发，配上龙追忆如霜的脸色，外加她口中云淡风轻的那句“死了”，萧错竟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韦元素道：“怎么死的？为何会死？那么重要的人物，你怎么能让他死了？”

龙追忆道：“是我杀死的。”

“混账！”王守澄一把将身侧桌山的茶杯扫出了好远，大声斥道，“谁让你杀的？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