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城楼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无数的冷箭往这边发来,几人都不防备,也实在是无处可退。
几人正犹豫间,惊愕地发现那些箭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射来,而是朝着洪岩发去,洪岩空手赤拳,又无藏身之处,片刻间,腿上已中了三支箭。
楚沉夏忙回身对城楼之上喊道:“谁让你们放箭的,快住手!”
城楼之上忽然探出一个人的身子来,正是陆执,他见楚沉夏说住手,有些犹豫,便望向了刘衍,刘衍对上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分明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殿下!”楚沉夏几乎哀求的声音带了一丝埋怨,见刘衍并无开口的意思,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剑,便冲到了洪岩身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洪岩将楚沉夏猛地一掌推开,忿忿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欠你人情,当年你救我一命,今日,就当做我还你了。”
刘衍见楚沉夏冲进箭雨中,忙喝声命陆执停下,忙朝他疾走了两步,但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
楚沉夏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脚步踉跄走向被射成刺猬的洪岩,想要去扶他,却又无从下手,撞到他灼热的目光,眉头不由得一紧。
“其实你,完全可以为天下人谋福的,只要你肯。”楚沉夏喉口滑动了半日,终究说出了这么一句,在洪岩看来十分可笑的话。
“你想要我为你们南宋为刘衍做事?太可笑了。”他笑了一声,胸口便忍不住剧烈翻腾,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再抬头时,面色忽然和善了起来,抬起一只手艰难地抓着他的手臂道,“其实,其实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你的腿是被景旡故意弄伤的,这是……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希望有一天,你若是得到无牙集,一定……一定要答应我,抄一副本,在我坟前化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声音虚乏道,“如果……如果我有坟的话,拜托你……了。”
刘衍因为隔得远,因此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楚沉夏铁青着脸站了起来,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忙赶上去解释道:“此人不死,后患无穷啊。”
楚沉夏的眼眸仿佛有火在烧,看了刘衍许久,才道:“我知道,我没有怪殿下的意思。”
刘衍见他这幅样子,分明是怪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好说什么,俯身拾起一旁的一支箭,在火把上轻轻一带,忽然朝洪岩右臂上刺去。
“殿下这是干什么?”楚沉夏第一反应是一惊,可是话说出口,心里却顿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刘衍对上洪岩怒视的目光,发力将箭拔出道:“快去请半容姑娘来!”
“殿下。”陆执从城楼上跑下来,直跑到他面前,音调沉稳道,“胡度一干人马,已经被我们全部拿下了,就等着殿下过去处置了。”
“不,”刘衍摆了摆手,低首看了洪岩一眼,道,“等半容姑娘来了再说。”
半容听说宫门附近发生争斗,急急忙忙就跟着传话的士兵跑来了,见到站着的几个人安然无事,心里也就放松下来了,可是听到刘衍要她为躺在地上重伤的刺客医治时,不由嘀咕道:“殿下,这个人只剩下一口气了,是救不活的。”
“我不用你救活,我只需你保他性命三日,可否?”刘衍不等她回答,又指着他的右臂上那处伤口道,“除了这处伤口,别的都不用伤药。”
半容几乎瞠目结舌道:“什么?殿下,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啊?不治他别的伤口,独独治这道伤口,还要保住他性命三日,岂不匪夷所思?”
刘衍见这里就他们几人,也不做遮掩道:“如果你有可以快速令这道伤口结痂的办法,那也不必保他性命了。”
“有自然是有的。”半容还是有些不明白,若渝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道,“先想办法处理伤口吧,这些事过会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半容十分诧异将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到底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好低身去观察伤口,从随身的医包中取出了一瓷瓶,就着他的手臂上倒了下去。
方才还再流血的伤口,浸湿了药粉后,便不再流血了,她又从医包中取出一块布,抹上一些草药,敷在伤口上,不一会的功夫,伤口看上去已经结痂了。
陆执看着这番操作,不由得喜道:“这是什么伤药?这么有效?以后殿下上战场的时候就可以用到了,奇效啊!”
“这药并不能用在刀伤这种大伤口上,用的次数多了,受伤的地方会使不上力。”半容耐心解释道。
“那这是用来治什么的?”陆执不禁好奇追问道。
半容抬眸瞧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没好气道:“这是枯痔散,是专门用来治五痔的。”
陆执脸色一黑,自然明白五痔是什么,当下忙转开话题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胡度?”
“通知王统领来,就说有刺客硬闯东宫,现在被拿下了。”
陆执前脚刚走,刘正声后脚就来了,由宫门走到城楼,一路吃惊走来,直走到众人前,见到躺在地上的“刺猬”,下巴更是惊得合不上。
若渝和半容识趣地告退,刘衍才打趣道:“刘大人,把你的下巴收一收,都快要掉下来了。”
“东宫这是怎么了?和谁厮杀了一场吗?”刘正声收起吃惊的表情,故作淡定问道。
“胡度声称抓凶手,与刺客里应外合,攻进东宫。”刘衍示意他往不远处望去。
城墙脚下,一群士兵模样的人皆蹲在地上,为首的那人,刘正声一眼便识出,是那胡度无疑。
“抓住了就好,抓住了就好。”刘正声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两句,又转向楚沉夏道,“先生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想和先生说,不知……”
楚沉夏看向刘衍,刘衍哭笑不得道:“刘大人有事和你商议,你看我有什么用呢?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去吧,刘大人可是心心念念了你好几日啊。”
刘正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而言,他接下来要说的,恐怕要比面前所见重要的太多了。
楚沉夏一面引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面问道:“刘大人有什么急事吗?听殿下说,刘大人来找过我几次。”
“倒也不是急事,但事情总归是重要的,我要是不说出来,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刘正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楚沉夏配合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心里面不禁奇怪是什么事,见他急急忙忙走近院子,又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看了看四周。
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原来勤王当年在外还有一个女儿!如今算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我打听了许久,都打听不出来,那个女孩到底是勤王和谁生的,因此想问问你,有没有在他和公孙太傅的信中看出什么来?”
楚沉夏目光一震,问道:“你怀疑是公孙云舒和勤王生的女儿?!”
“不错,勤王当年查到了什么线索,意欲与皇后商议,却不料一再被诬陷,也是那时他与公孙太傅的信件来往十分频繁,我怀疑他是拜托公孙太傅照顾好他的女儿。”刘正声语气急促,可是说话间却带了一分喜意。
“信中的的确确没有提到他女儿的事,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他们除了讨论那时的朝堂形势,几乎没有别的言语。”楚沉夏皱眉沉思,想了半日,脑中白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如何?还提到了什么?”刘正声十分紧张地问道。
楚沉夏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将手垂了下来,缓缓摇了摇头,刘正声见状不由得露出沮丧的神情来。
“吧嗒”一声,两人不由得同时一惊,见声音是从树丛后传来,便移了脚步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女娃娃瞪着眼睛,十分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刘正声心口一震,忙拉过楚沉夏到一边,轻声问道:“这个孩子是谁?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说的话了?”
“她是我义妹,身世……身世清白,刘大人可以放心。”楚沉夏捕捉到他眼中的戾气,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
刘正声果然不肯被他一句话蒙混过关,沉声道:“我如何放心?这件事我连殿下都没有说,就是怕他太过激动,反而坏事了,可是现在这件事又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个人还是童言无忌的小孩,你让我如何放心?”
“那怎么样呢?难不成刘大人还要我杀人灭口吗?勤王的孩子是孩子,她就不是孩子了吗?”楚沉夏见他这么说,心口便压了一团火,当即发作了出来。
刘正声脸色有些尴尬,凑近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了确保万一,我觉得不如将她毒哑,这样一来才……”
“不可能!刘大人所言也太没有人性了,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今日诸事繁忙,宫门口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就不恭送刘大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