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起床，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方沐沐起床拉开窗帘，冬季已悄然而至，窗外的草坪已经枯黄，那几匹精壮有力的瘦马正在草地上悠悠然散步。

室内并不觉寒冷，方沐沐洗漱好，穿了纯棉的长袖长裤下楼，楼下的两个佣人在擦楼梯的凭栏，见方沐沐出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方小姐"。

方沐沐点点头。

陶山河正和莫中流在下象棋，两人正杀的厉害，见方沐沐下来，陶山河立马弃局，"沐沐出来了，我去做饭去，不下了！"

莫中流不干，"你这个老陶，每次要输了就弃局，臭棋篓子！"

陶山河不管莫中流，转而去看方沐沐，"沐沐啊，想吃什么？"

"您做什么我都爱吃，厨房有什么就做什么吧，简单省事的就行。"

"沐沐真会心疼人，就是比莫中流这种老头子强。"陶山河损了莫中流一句，麻溜地到厨房做饭去了。

方沐沐吃过午饭，换上保暖的衣服开车出门，她之前跟颜子墨约定，等《南山赋情》杀青了就去看望他奶奶。

颜家的祖宅在郊区，从战家到颜家有好一段路程，方沐沐车里放着左名都的《遗憾》。左名都的嗓子清澈，穿透力极强，一曲《遗憾》被他唱的千回万转。本来是一曲不错的作品， 但因为她的原因，加上左名都还火上加油地力挺她，这首曲子又黑又红，网络上对它褒贬不一。

并不是所有的网民都能就事论事，他们更多要的是一个发泄口，最喜欢凭空捏造是非，网络上传的不堪的多的是，方沐沐感觉自己着实有点对不起左名都这孩子。

颜家祖宅坐落在城外东郊，庭院要比战家的小很多，却又比薛家的大不少。建筑风格偏哥特式，看外观似乎已经有一些历史，应该是在民国时就建好的。

方沐沐按了按门铃，等了一会，电子对讲器里传出声音，"哪位？"

"我叫方沐沐，颜子墨的朋友。"

"好的请稍等。"

方沐沐穿着拢紧了枣红色方格大衣，天真是冷了啊，呼一口气就是一朵小云。方沐沐看着面前的小云有些出神，她顺着云雾消失的方向往上看去，只见树上光秃秃的枝丫间有一个鸟窝，一直鸟正站在鸟窝的边缘处"啾啾"地叫着。

"沐沐。"

身后传来颜子墨的声音，还伴随着铁门的开启声。方沐沐回过神，漾起一抹笑，"我不请自来，没吓到你吧。"

颜子墨穿着家居服，外面披着间及膝长的大披肩，"怎么会呢，快开车进来吧，外面冷。"

方沐沐开着车进了大门，把车停在了别墅前的停车区，抱着一束郁金香随颜子墨进了门。进门就有暖洋洋的空气扑面而来，方沐沐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暖和。"

"老人家生病，受不了寒冷，所以就早早地烧上暖气了。"颜子墨接过花交给佣人，他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来，"你也坐吧，这家里没什么别的人，不用拘束。"

"我先去和奶奶打个招呼吧，或者伯父伯母在吗？"

"我爸妈平时不住这里，今天应该也不会来，奶奶现在还在昏睡，等她醒了再去打招呼吧。"颜子墨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坐吧。"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单人沙发里，刚坐下觉得屁股后头软软的有什么东西在扭。方沐沐回头，看见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猫。

那猫的脾气倒是好，被她挤到了也不反抗，她把它从背后抱出来。

"那是奶奶养的猫，年纪大了，动作迟钝不会躲人，没吓到你吧。"颜子墨把猫接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没有。"方沐沐看惯了颜子墨吊儿郎当的，突然有点不适应颜子墨这样温温和和、正正经经的样子。被这样的氛围渲染，她没敢像以前一样和他开玩笑，"你刚才干什么呢？"

"看电影了。"颜子墨指了指茶几对面的荧屏，"《美国往事》，刚开始看，要不要一起。"

"好啊。"

颜子墨让佣人把窗帘都拉上，在长沙发上给方沐沐让了让位置，方沐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并排坐着，安安静静地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电影。直到电影看完，楼上颜子墨的奶奶也没有醒。

颜子墨带着她上楼看了看，老人的卧室已经被改造成了病房，摆着各种医疗器具。老人躺在床褥里，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虽然面色干瘦，看着却十分安详。

从颜家出来，方沐沐驾着车行驶在少人的道路上，虽然已经离开那个泛着淡淡消毒水的别墅。方沐沐却觉得自己的心还沉浸在那个别墅的氛围之中，安静、沉郁、死寂，一如她所看到的颜子墨。

眼看着亲人的生命一点点流失却无可奈何。

开车回到市里，到病房看望方邵明，王夜蓉还守在方邵明的病床旁边。方邵明清醒着，王夜蓉在给他削苹果，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方邵明被逗的哈哈大笑。

方沐沐没有进去，她在门口看了一会，默默地离开了医院。方沐沐在夜幕降临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开着开着就开到了公司楼下，方沐沐看着在夜幕里那一格一格的橘黄色灯光，她数着数到九层，那里是盛世影视部。

战奕下午看了一份资源文件，一份策划案，和两个即将升职的员工聊了聊，开了一个会，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拿起桌上的座机，按了内部人员的电话，嘟了一声后，对方接起来，"战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下班吧，我这里没事了。"

秘书看了看时间，"不用帮您定外卖吗战总。"

"不用。"

战奕捏了捏脖子，站起来给韩东官打了个电话，和她确认明天记者招待会的安排情况。韩东官一丝不苟地回报，战奕拿着手机站在窗边，从高处的王往窗外看去，可以看见一片流动着的灯火，那正是归家的车河。

听韩东官汇报完，觉得没问题了，战奕这才挂了电话，把沙发上的厚外套拎上下楼。

战奕从大厦门口出来，远远觉得门口对面停的那辆车有点熟悉，他走过去看了看，确认是自家的车牌号。再看驾驶位，一个长发的女人正趴在方向盘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扣了扣车窗。

方沐沐抬起头，侧头看见了战奕。

"战总。"她摇下车窗。

战奕，"你怎么在这？"

方沐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哦...我，开着开着车就到这了。"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好...我还没吃。"她从车上下来，谁知外面刮着风，头发一下子又乱了，凉风还飕飕地往脖子里钻。

战奕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圈在了她的脖子上，挡住风的同时，也帮她安抚住了飞舞的长发。方沐沐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声音在温热的围巾里嗡里嗡气的，"谢谢战总，我们要去哪吃饭？"

战奕帮她圈好围巾后，就很规矩地把手拿开了，"附近有家煲仔饭，我打算去那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挺喜欢的，我以前也和名都他们去过。"

"嗯，那就去那边，走吧。"

路上要经过一个细长的绿化带，绿化带外是流动的车河，绿化带中有弯弯曲曲供人行走的小路。方沐沐低着头和他并排走在小路上，风冷，更衬得这条围巾的温暖，她手插在口袋里，整个脸除了一双眼睛，全部都埋在了围巾了。

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战奕单手虚挡着她，把她护在身侧，等那对情侣过去了，两人继续往前走，"你是不是去医院看你父亲了？"

她点点头，"嗯。"

"病情不太好吗，我看你心情很低落。"

"爸爸的病情是控制不住的，早晚的事。"方沐沐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我在病房门口看我继母和爸爸相处的很好，心里有些不舒服吧，继母从小对我就很苛刻，我不是很喜欢她。"

何止不喜欢，是恨！

战奕曾经见过王夜蓉一面，看面相就是个刻薄精明的人，方星然随母，想也知道方沐沐那几年肯定不好过。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心里那股即酸又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战奕捂住胸口，吸了几口气，想把那股感觉压下去。

方沐沐发现他动作异常，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连忙去扶他胳膊，"战奕你怎么了，胸口不舒服吗？"

"我没事。"他拂开她的手。

这么明显的拒绝，方沐沐动作顿时有点僵。

战奕动作做完了又有点后悔，方沐沐反应快，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站姿，温文有礼，"没事就好。"

方沐沐这疏远的姿态，又叫他有些隐隐的恼火，不过他也是克制的人，知道自己刚才反应有点过分了，放下姿态道歉，"刚才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沐沐你别往心里去。"

他一道歉，方沐沐又没脾气了，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嘴上却还是原谅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战奕微微附身，带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刻意讨好，"我改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父亲？"

"你有空吗？"方沐沐印象里战奕一直都是个大忙人。

"有的，可以抽时间。"

"那，就后天？明天发布会，后天你有空吗？"方沐沐存了一点私心，虽然可能连开始都不会有，但她还是想让父亲看看她中意的人。

战奕答应的爽快，"有空，后天什么时候？"

"我都可以，我最近不是没通告吗，只要你有空就行。"

战奕略一思索，"这样子，你后天在家睡个懒觉，我确定时间后，让单衡去家里接你，我们从公司出发去医院，怎么样？"

方沐沐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好，听战总的。"

姑娘乖巧又可爱，战奕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揉了之后又觉得不妥，假装帮她摘树叶，"摘"完树叶后，战奕平稳开口，"走吧。"

方沐沐羞羞哒地低着头，在战奕看不见的地方，满眼都是粉红色的小心心，她用嗡嗡的声音答应着，"嗯走吧，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