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向南宫煜,他却老神在在,只是挪了个方向对她投以抱歉一笑。
"失礼了。"伸手接住弹回的铁扇,他抱拳向那女子行了个礼。
"你究竟是谁?"若有此人为敌,只怕日后行事多有不便。
"闲来无事之人。"南宫煜用铁扇柄挠了挠头,耸肩道。"啊,你终于来了。"
南宫煜回头,向大牢门口方向喊去,女子大惊失色,赶忙纵身越过南宫煜,向大牢外/逃去。
南宫煜也不追,只是笑着看晋王与她擦肩而过,缓缓走了进来。
"按你说的,放跑了。"南宫煜笑着说。
"恩。"晋王应了一声,眼神看向牢里的柴熙嫣。"你多等一阵再追。重要的,并不是她是谁,而是她背后之人。"
南宫煜点点头,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遂收起铁扇,自牢内消失。
晋王走近柴熙嫣,蹲下来替她拨开碎发。
柴熙嫣一把挡开晋王的手,转过身去。"王爷竟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给熙嫣么?"
"本王多次暗示于你,你又何苦?"晋王轻叹一口气。
"熙嫣也曾暗示王爷,王爷又何曾知道熙嫣的心思?嫁入王府五载有余,也曾有过夜夜与王爷同塌而眠的美好日子。可王爷又是如何对待熙嫣的?您甚至连看,都不肯多看熙嫣一眼!国仇家恨,亲姐性命,熙嫣统统都可以不去计较。可王爷,您竟连一个留在您身边的理由,都不给我!"
或许是真的憋得太苦,或许是此时已没有退路。柴熙嫣完完全全褪下往日五姨娘工于心计的外表,露出二八少女的真性情。
"男女之事,本王不愿勉强。"晋王说不出口。"本王可答应你,保你性命。明日之后,你永生不得再回汴京。"
这是唯一,他可以补偿她的。
柴熙嫣顿住,不可思议回头看着他。
"王爷不问我,那女子是谁,熙嫣又替谁效命么?"她是他阶下之囚,他竟然这么容易放她走?
"本王心中有数。"他并不是来提审她的。
"那王爷请便吧。"柴熙嫣再也没说一句话,始终背对着晋王,想要保留她最后一些尊严。
亡/国公主也罢,大宋王爷的红粉佳人也罢,匆匆一生她大起大落,如今一切成空,她的心,也似乎终于不再那么疼了。只是深深倦了。
晋王最后看她一眼,走了出去。他知道她在牢里一天,便总会有人来取她性命。自由,是他能亲手给她的唯一解脱了。
临走前,他轻轻在地上,放下了一把亮晃晃的袖珍弯刀。
自晋王走后,柴熙嫣轻轻摸上那把弯刀。
次日早朝之时,晋王便将柴家蓄谋之事一一上奏皇帝。而正当皇帝龙颜大怒,当堂欲提审柴熙嫣时,狱卒来报,柴熙嫣已于牢中自尽,是用利刃划破吼口而死。
"你倒是温柔,让她自尽既保尊严,又总比严刑拷打后秋后问斩来的爽快。"下朝后,南宫煜现身晋王书房,一脸风尘仆仆像是昨晚没睡踏实的模样。
"昨夜结果如何?"晋王声线有些沙哑,似乎不愿多说关于昨晚南宫煜离开后所发生的事。
"那女子倒也很是小心,绕了大半个京城才总算回了老巢。不过,有件事你绝对意想不到。"南宫煜笑道。
"哦?"晋王抬眼,道。
"她先是匆匆翻/墙入宫,去的竟是后宫方向。皇宫禁地,隐门弟子不得擅入。不过,若你下次进宫找人打听哪个宫最多百合,那便是了。"
自隐门创立以来,开山祖师爷便与唐太宗有过口头契约。隐门弟子随时听从太宗调令,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入皇宫一步,若有一人违例,隐门从此解散于江湖。
当然,世上没有什么是亙古不变的,那契约,那忠心,到了后主李煜时,便再也无迹可寻。大唐国土分崩离析,君王不思国事,隐门义士也多半不屑为李煜效命。这才让杜太后,借着与隐门盟主的渊源,借兵出山,打下半壁大宋江山。而开国至今,这点皇家秘史在江湖中多半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那点加油添醋的故事里。
隐门的光环也不再如从前,门中弟子也多半因太过安逸,几乎都于附近种田讨老婆,远离江湖是非。只怪现任掌门只管云游四海,不知柴米油盐,否则,他南宫煜又何须出山,为他大哥四处奔波。
"想来也只有她了。"晋王摸了摸鼻子,思考着。"宋后酷爱百合,每每春夏她所住的朝和殿皆因各地进贡的百合有十里飘香之名。本王皇嫂的寝宫想来并不会是你口中那猜想不到之地吧。"
南宫煜咽下一口葡萄,摇了摇头。"城西左相府。"
晋王猛然抬头,眉心紧紧皱起。"你确定?"
南宫煜点点头,回忆道:"本还不敢确定,我与她在相府附近交手,她被我飞刀刺中落入相府中。我守了一夜,也没见有任何风吹草动。想必是府内中人不错。"
晋王这下明白了为何南宫煜一脸疲惫,不过他这小子平时懒散惯了,所以这点插曲,他也毫不感到内疚。
五姨娘香消玉殒的消息还未传入府内,却是令另一道惨叫之声为王府更添慌乱。
九姨娘的婢女慌慌张张自院子里奔了出来,见人就喊救命,哭着说是九姨娘伤口恶化疼痛无比,这才刚换完药,已是疼得满地滚上了。
惊动了越国夫人,无奈允琪大病初愈,越国夫人分身乏术,便遣了二姨娘随着大夫前去探望。
大夫走了之后,落幽漓由赵璇儿与千禧陪着,也急急赶了来。
九姨娘虚弱的躺在床上,服了大夫开的宁神/药,才刚睡下。
"二姐,这是怎么了?"落幽漓望了一眼,满脸缠着纱布的九姨娘,煞是触目惊心,不敢多看一眼。
"哎,外面说。"二姨娘瞅了一眼睡梦中的九姨娘,将落幽漓拉去了前厅。
赵璇儿静静跟着,听见二姨娘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伤药竟掺有石灰。碰着伤口自然剧痛无比,也不能用水冲洗。只能一点点拿帕子去抹。"
"石灰?那对伤口会有影响么?"落幽漓问道。
"大夫说,怕是已经感染上了。石灰入肉毒性可大,九妹这脸只怕……"二姨娘顿了顿,并未往下说。
她话中何意,不说,赵璇儿也明白了。是谁,对九姨娘深仇大恨,竟要她毁容!
"这事儿,九妹身边没人知道,你也别嚷嚷。这阵子,还是让她好好歇歇吧。"二姨娘吩咐下,落幽漓自当点头应允。"这是自然。"
"我曾听闻,九妹与你此前有些过节,可她也是可怜之人。虽也算朝廷重臣之后,可却是偏室庶女。自小便没得到过多少疼爱。九妹的娘在府里也没地位,常常给其他房姨娘欺负。嫁给王爷这门亲事,是她自个儿讨来的。她去拜见了夫人,说什么也希望能嫁入王府,好让她府里那些势力之人不敢欺负她娘亲。至于九妹娘家,能与晋王攀上亲事自是欣喜若狂。"二姨娘边拉着落幽漓出了院子,边细细向她道来。
"看不出,平日乖张跋扈的性子下,竟有这般身世。"落幽漓唏嘘道。"那此前那蓝宝戒指,可当真是九妹娘亲遗物么?"
落幽漓一直以为那只是九姨娘挑事儿的借口。
"为了那戒指,闹成如此境界,该是真的吧。"二姨娘猜测到。
"估摸着也是她自小被人欺负惯了,总以为声音大点儿,能吓退别人。可三妹心高气傲,又怎会容她撒泼。"
"如今这般可怎么是好,若是脸毁了,只怕她会受不了。"落幽漓猜测道。
二姨娘想了想,摇了摇头。"只能怨造化弄人啊!好端端一花样女子,就这么碰上家变毁容,这日后可要怎么活。"
苍凉之感涌上心头,赵璇儿回首望了望九姨娘卧榻的方向,曾经的厌恨也都再也记不起来了。余光瞥见身旁千禧却是一脸兴奋满足之感,眼中散出的精光让赵璇儿不敢直视。
"璇儿,千禧。都给我记住了,今日这事不准你们透露出半个字。"落幽漓当着二姨娘的面儿,吩咐出口。
"记住了。"赵璇儿与千禧皆点头答应。
夜半时分,一抹娇小身躯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凝梅苑。
床榻上,九姨娘正迷迷糊糊醒来,脸上缠着纱布,连眼睛也包了起来,即使周围点着烛光,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九你娘,你醒啦?"身旁有人说话,九姨娘下意识转头望去,透过纱布,她看不清长相,只能模糊看见一道粉红裙装。
"是我,璇儿。我放心不下,来看看您。"
"好璇儿,帮我到点儿水来。"九姨娘艰难说到。
"遵命。"自桌上倒满一杯热茶,她缓缓走向九姨娘床榻跟前。"九姨娘,您这满脸裹的紧紧的,这水该怎么喝呀?"
"好璇儿,帮我解开好么?从前我对你与十妹那么刻薄,如今你还来看我,我..."
九姨娘抽泣着,紧紧握住眼前那大恩人的手,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九姨娘,何必这么客气呢。来,璇儿替您喂水。"
茶杯缓缓倾斜,扔冒着热气的茶水正对着九姨娘裹着纱布的脸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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