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驭白鹿,踩着一地夕阳,飞驰在一片荒野。
郭樵面色凝重,目光死死地凝视着那一轮西沉的红日。背后那一处江湖客栈已渐渐模糊遥远。
就在他飞驰一刻,一道疾驰而过的绿蓬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就在他擦肩而过一刻,车帘轻轻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冲他莞尔一笑。
绿萼仙子?
郭樵目瞪口呆,彻底地惊呆了,透过了朦胧的暮色,他又看到了绿萼,已经自杀于他柴刀之下的绿萼,他坐下的白鹿立刻放缓了脚步。
回眸一笑,她却并不停留,缓缓放下车帘。绿影飞扬,激起一地烟尘,沿着那一条江湖小路,消失在一片荒野尽头。
郭樵犹豫片刻,立刻拨转马头,尾随着绿影飞驰激起的那一道烟尘,纵马飞驰而回。眨眼之间,已远远望见一处矗立小江湖路口的江湖客栈。
昔日繁华的小江湖,已一片冷清破败。
朦胧夕阳下,绿萼已立在了客栈小院门前,冲着原路而回的郭樵回眸一笑,脚步一抬跨入了客栈。
等郭樵策马飞驰而回,一轮红日已沉入西边的群山,红霞满天,夜幕已轻轻垂落,江湖客栈已关门闭户,门前已亮起一对暗淡的灯笼。
郭樵下马上前,轻轻叩响了客栈院门。
“这位少侠,你要住店?”伙计见他进来,竟然有些紧张,似乎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恐慌。
“伙计,刚刚是不是有一位绿衣女子入住客栈?”郭樵一边跨步进入院子,一边逼视着伙计追问。
“是。”伙计一脸惨白,全身居然开始颤抖。
“她住哪间房?”郭樵丢开马缰,目光犀利,压低声音逼问道。
“天字一号房。”伙计颤抖着回应。
郭樵并不再理会他,大步朝正对院门的那一间本客栈最豪华,最舒适,最昂贵的天字一号房。
“少侠,那位姑娘正在洗澡,你可千万别乱闯。”伙计见郭樵横冲直撞,直奔那一间紧闭的房门,立刻追上来挡住了郭樵。
“闪开!”郭樵心急如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手中柴刀一闪,房门里的木栓应光而断,郭樵已闪身进入了客房,随手紧紧关闭了房门。
房间内水汽氤氲,水声哗哗,一个长发披肩的雪白背影正躺在一只热气蒸腾的木桶里,水面漂满了血红花瓣,遮蔽了她的胸口以下。
郭樵略一迟疑,手中刀突然闪电一划,那一只木桶立刻一分为二,里面的热水蔓延,散落了一地花瓣。那一个袅娜的背影缓缓而立,整个身材袅娜飘逸,并无半点瑕疵。
“你不是绿萼,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扮她故弄玄虚?”郭樵目光逼视着那一副袅娜的背影,语气冰冷的质问。
那一个背影缓缓转了过来,一双手轻轻呵护着一对饱满的胸,冲着他嫣然一笑。
“啊——”她一笑之后,突然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嚎,双手闪电般一撕一扯,一双饱满的胸皮已被揭下来,甩向了郭樵,露出两团血肉模糊。
郭樵惶急之间伸手一挡,一对晶莹剔透的乳皮已落入他的掌握,那一具袅娜的身体缓缓倒地,痛苦地扭曲痉挛着。
蓬!
就在这一刻,一个犀利的身影破门而入,一柄犀利的剑已抵住了郭樵的后心。
“剥乳狂魔,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那名年轻捕快笔直地站在客房门口,剑抵郭樵后心,义正词严的喝道。
“我是郭樵,不是狂魔。”郭樵冷冷地丢下一句,缓缓转身,轻轻拨开了年轻捕快的剑,缓缓地从他身边侧身而过,出了客房。
年轻的捕快显然被他的气势和名号唬住,居然愣在了当场,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剑下离开。
“郭少侠,人证物证俱在,请随我回衙门。”年轻捕快缓缓转身,冲着郭樵的背影冷冷说道,显然他已准备拼死一搏。
郭樵并不理会他的威胁,朝着紧闭的院门缓缓而去。
捕快犹豫一下,身影一闪,已化作一道犀利的剑光,直插郭樵的右肩甲。他是一名捕快,出手只是制敌,并不想致命。
剑锋犀利,一股寒气已透骨而入,郭樵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将手中的刀随手背后一挡。
刀剑交鸣,那犀利一剑居然硬生生被挡了回去,而郭樵已推开院门,背着一把巨型砍刀飞驰而去,消失在昏暗的夜色深处。
被一刀逼退的捕快愣一下,却并没有放弃。他取出一只火箭,点燃火线,放飞而起,一冲数十丈,幽暗的夜空绽出了一朵鲜艳的火花。
人命关天,客栈的肥胖老板领着一帮伙计纷纷围观而出。
“保护看守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入天字一号房,本地衙门的人很快就会赶到。”那一名年轻捕快一脸严肃的冷冷发话。
交代了现场之事,他飞身而起,窜出了敞开的院门,沿着郭樵飞驰而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日出东方,悬于日出大道尽头。
一个飞驰的白鹿,从那一轮红日当中飞驰而出,踩着铺满晨曦的日出大道越来越近,一夜奔波,郭樵再次回到了梵烟谷。
一入山谷,郭樵便远远望见了那一株傲立山林的千年古树。古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冠盖直入苍穹,并无半点凋零。
渐行渐近,郭樵的目光开始恍惚,开始疑惑。
不但古树并无凋零,依然保持着原貌,山林掩映之间的梵烟古寺居然也并无丝毫坍塌破损。红砖碧瓦,飞檐挺拔,依然庄严肃穆的矗立山腰,丝毫没有没落破败,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
他收了座下白鹿,身影一闪,已落在了那一株千年古树之下。古树傲立,树干虽然老皮斑驳,刀痕纵横,却完好无损,破开的几处树洞居然消失不见。
郭樵并不停留,大步流星的赶到梵烟阁紧闭的庄严山门,轻轻的叩响了门环。山门缓缓开启,一名白衣弟子疑惑地打量着这位风尘仆仆的造访者。
“麻烦通告白马仙人,就说郭樵前来拜访。”山门开启,浓厚的香火扑面而来,郭樵犹豫一下,大声的报出了来意。
既然古树未凋零,梵烟未破败,那么他的师傅也一定健在。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依然维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那么这段时间的血腥拼杀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师弟远道归来,请进!”就在郭樵报出名号一刻,一名长须老者疾步而出,远远便冲着郭樵合掌施礼。
“大师兄?”郭樵愣了一下,看到了离别多年的熟人,眼前的一切反而有些恍惚起来。
“师弟云游多年,终于肯重回山门,却来迟半步,无缘与师傅一见,可惜,可惜!”大师兄一边迎他入寺,一边语气沉重的连连可惜。
“师傅他怎么了?”郭樵听他话外有音,立刻焦急地追问。
“师傅已于前日日落时分仙去,昨日凌晨已上路西去。临终之时,居然念叨起离寺多年的师弟。”大师兄一脸悲戚,整齐寺院顿时弥散起一丝悲凉气氛。
郭樵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茫然而立,手足无措。
在那一场噩梦搏杀,师傅也是死于前日日落一刻,而真实的世界,师傅居然也是在这个时刻离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师傅安然仙去,师弟也不必太过哀伤。”大师兄见郭樵陷入了恍惚,立刻朗声提醒,将他从恍惚中唤醒回来。
“既然师傅已不在,郭樵不再打扰山门清净,有事先走一步。”郭樵镇定心神,目光闪过一丝焦虑,转身便要离去。
“师弟留步。师傅临终有话,如若你回来,便要你接任掌门。”大师兄朗声挽留了郭樵的脚步。
“大师兄,郭樵只是砍柴小童,并非梵烟门下,如何能做掌门?”郭樵停住脚步,一脸疑惑的回头。
“师傅说,师弟本是他选定的未来掌门,可惜你天生杀气太重,必须要入世磨练去身上杀气,方可入门主持梵烟。
如今师弟磨练归来,自当秉承师傅遗愿,入主梵烟,方为人间正道。”大师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一副咄咄逼人的严厉口气。
“郭樵急事在身,先行告辞,主持梵烟之事恕难从命。”郭樵避开大师兄目光,几个箭步穿出山门,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师弟,宿命缘如此,又如何能够逃避?你终究还是要回归正道。”大师兄目送他纵马远去,一副高深莫测的口气喃喃自语。
郭樵一路飞驰,踏着青石台阶一路而下,眨眼便进入了繁华熙攘的古树镇。
此刻已是艳阳高照,丝丝秋风扑面。
古树镇居然比他记忆中更加繁华热闹了几分,车马流动,人来人往,挤满了那一条梵烟阁与天香小筑之间的青石街道。
繁华阻隔,郭樵不得不放缓了身形,缓缓穿行于车马人流。
前几日压抑在古树镇上空的恐慌情绪,居然一扫而空,街面上的行人个个面带春风,喜笑颜开,完全一副其乐融融的世外桃源景象。
而穿行其间的郭樵,却越来越恍惚,越来越迷茫。
难道那一场血腥搏杀,真的只是自己酒醉后的一场噩梦?
可是那一个个倒在刀光血影之下的面容,却是那样的残酷,那样的真切,一闭眼便历历在目。
梦中的血腥搏杀,眼前的祥和安宁,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在梦里,他是一个为了兄弟,为了古树镇的居民,只身闯入险境,纵横拼杀的救世大英雄。而在这一刻的真实世界,他却是一个杀戮残害良家妇女的江湖色魔,为了躲避捕快的追捕而逃入了梵烟谷。
跟那些曾经走投无路的江湖盗匪一样,他选择了这一片法外之地。
那一条属于他的江湖路已彻底割断,他已无法沿着日出大道走出去,因为那条路的尽头是一个有王法有道义的世界,触犯了王法,触犯了道义的他,在那一个世界已经身败名裂。
他眼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梵烟谷过一种平淡的生活,要么沿着日落大道走出去,踏入那个传说中的死亡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