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原,银装素裹,飘雪漫天恣意而舞。人烟绝迹,鸟兽无踪,世俗尘埃难染丝毫。风雪呼啸,一如往昔,如在谱一曲雪域幽歌。抬眼四望,天地茫茫,广阔无垠,豪迈之气顿生。如此美轮美奂之景,却无生灵踪迹,终究是太过于冷清了罢!
不知何时,一圈一圈的波纹悄然在雪地上荡漾开来,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似的。片刻之后,一个小孩,带着满脸的警惕,一点一点地从雪地上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无甚异常之后,双手撑住地面,敏捷地爬了出来。随后,他半爬在地上,把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对着他出来的那片雪地呼唤了起来:“小猪猪,雪妖不在,你快出来吧!”
小孩话音落下,地面又传来一阵波动,从里面挤出了一大耳圆鼻四爪的动物,全身毛茸茸的,一片雪白,很是可爱,背上还长了一对翅膀。
“小猪,你咋这么胆小,每次都让我先出来探路。”说话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穿着一身雪白的小棉袄,一说话,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雪地的映衬下闪过丝丝晶莹的亮光,他满脸红扑扑的,双手叉腰,瞪着后面出来的小兽。
“都说了,人家不是猪。”小兽不满地抗议着,瞪着它黄豆大的小眼睛同小男孩争辩着。
天下万物,以人为万物之长,灵智非凡。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亦有不少洪荒异种,天地奇珍,吸取日月精华,年久则通灵,其智不下于人。故有兽会讲人语,亦不足为奇。
“可我娘说,猪就是大耳圆鼻贪吃贪睡还很胆小的动物,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都挺符合你的。不管,你就是猪,猪猪,咯咯。”小男孩兴高采烈地拍着小手,欢呼雀跃,一副胜利的表情。
小兽无奈地耷拉下脑袋,不满地哼哼着,无奈又打不过小孩,只好自己在那生闷气。别看小孩才五六岁的样子,可浑身的蛮力倒是不小,常把小兽揍得鼻青脸肿。
小孩兴高采烈地蹦了半天,望着茫茫雪原,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忽有些低落,小手紧紧拽着衣角,晶莹的泪珠在眼里滚动着,低声哽咽道:“娘亲,我想你了。”
小兽一看,顿时一急,忙笨拙地飞了起来,吃力地扑闪着翅膀,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小孩一看,顿时忘记了悲伤,咯咯直笑了起来,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猪猪,你好笨哦,这么久了,还不会飞,以后少吃点,你也该减肥了。”小兽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小孩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在地上滚来滚去。
良久,小孩停止了笑声,纵身在雪地上奔跑起来,向着雪域外缘奔去,小兽也不甘示弱,追随着小孩的步伐,向前奔去,一人一兽,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消失在了茫茫雪域中。
地底深处,与地表的冰雪飘飘截然不同,这里山青水秀,各色鲜花争妍斗艳,苍翠古木遮天蔽日,浓郁药香如烟飘荡。怎么看,怎么像一世外桃源。地表与地面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荒无人烟。
地表白雪飘飘,地底春意盎然,好似人间仙境,也不知是大自然之鬼斧神工,还是修炼之士大展神威造就,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神秘。
在地底某处,有一片连绵山脉,重峦叠嶂,幽险奇峻,唯独缺乏云气缭绕,少了分仙家韵味。此刻,在某座山脉的山腹中,有一双眼睛蓦然睁开,一丝温情及半分无奈从眼角滑过。
小孩和小兽正在雪地上狂奔嬉闹,蓦地,雪地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张巨手,一把抓起小孩和小兽,刹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腹的洞府中,小孩和小兽低着头,一副犯错的表情。然而,眼珠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让人啼笑皆非。在他们对面,是一个一人高的冰雕,冰雕里,清晰可见,一个俊美却满脸沧桑的男子,栩栩如生。
“师父,我正在努力修炼你教我的神功,猪猪跑来引诱我,说外面的世界很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一时不慎,就受它诱惑了。小孩眼珠一转,向着对面的冰雕可怜兮兮的诉说着小猪的恶状。
旁边的小兽一听,差点没气死。怎么有这样的人啊,明明是你非要带我去的,怎么反来这恶人先告状来了,我不就稍微提了下么,小兽心里腹诽着。
“是他非要带我去的”小兽赶紧辩解了两句,然后两眼一闭,躺地上装晕起来,它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气的小孩一个劲在那磨着牙。
“你这没义气的。”小孩恨恨地踹了小兽两脚,偷眼瞧着冰雕中的人。
冰雕中的人似乎早知道小孩的秉性,也不介意,呵呵一笑。和蔼地道:“小情啊,你今年几岁了?”
“回师父,六岁了。”小孩挠挠头,奇怪地看着冰雕中的人,似乎不明白师父为何有此一问。
“六岁了啊,是该出去历练了,“情帝诀”想要大成,必须要经历红尘情劫。而外面的世界,正是最好的试炼场所。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这般,一生被悔恨包围,唉!”苍凉的叹息,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小孩听的愈加迷惑了,怔怔地盯着他的师父,就连小兽不知何时爬了起来,都未察觉。
幽幽目光,带着数不清的回忆与无限的落寞,穿越了无尽虚空,仿佛看到了茫茫雪山中,那沉睡的姣好容颜。那个他今生最思念、最珍爱的人,就这样躺在了冰冷的雪山之中。剧烈的痛楚弥漫在他的心间,痛的他难以呼吸,深深的思念如起伏的波涛般一**冲击着他的脑海,令他几欲晕厥。良久,他收回远眺的目光,深深地呼了口气,压下起伏的心境。他俯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小孩,一丝火热悄然在心头泛过。或许,这孩子就是他的机会,就是他的希望吧。
“情帝,情帝,情之帝君,师父这以情入道之法,亦正亦邪,虽看似平凡,实则诡异莫测,威力巨大,愈是至情至性之人,愈能发挥威力。当年,为师仗着它挑遍北疆,无人可敌。就在为师准备前往更广阔的的世界时,没想到那群卑鄙小人……”
说到此处,冰雕中的人却是戛然而止,似乎不愿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岁月。
“你答应师父,好好修炼它,别让师父我的一番心血埋没,能答应为师么?”
“恩”
小孩呆呆地看着师父的一系列变化,满脑子疑问,乍闻此言,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虽不太明白师父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却也隐隐看出了师父凝重的表情,故而并没像往常一样调皮胡闹。
冰雕中的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慈爱地看着小孩。这些年,他看着小孩一点点长大,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又看到小孩如此懂事,自然甚为高兴。
“好了,小情啊,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便送你离开这里,去往外面的世界。”说完,不待小孩反应,一股清风拂过,小孩和小兽就出现在了山脚下一座小木屋旁。
小孩站在原地怔怔发了会呆,过了片刻,方才沿着小路向着木屋走去。道路两边,生长着一簇簇的奇花小草,或红或紫,争妍斗艳,隐隐幽香充斥鼻端,闻之顿觉心旷神怡,显然绝非凡品。
走了一会,小孩和小兽就来到了小木屋旁,小木屋约有丈许来高,造型古朴,宛若天成,通体以不知名古木建成,隐隐散发幽光,看似十分结实。小孩和小兽绕过小屋,来到了屋后,屋后是一片空旷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土包,前面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娘亲苏氏之墓”右下角还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小字,“子,苏情立”。墓包的周围,孤零零地点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小孩默默地来到墓碑前面,轻轻地把周围的杂草拔去,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墓碑前面。“娘亲,情儿来看你了,情儿好想你,呜呜。”漫天的思念,化为了晶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悲伤,化作了哽咽的哭声。
“娘亲,我想你,每天都想你,你快来看看情儿呀,情儿已经长大了。”小孩哽咽着,红肿着双眼,呆呆看着墓碑发呆。许是哭累了吧,不知何时,小孩已悄然卧倒在地,沉沉睡去,只是脸上,犹挂着,伤心的泪滴。
小兽静静地伏在小孩的脚边,心情亦带着一丝沉痛。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小孩,不知不觉中,它的眼里,亦泛起了一层迷闷的水汽。不知是不是小孩的哭声,也让它忆起了那些伤心往事。
微风拂过,原地出现一个朦胧的光影,他轻轻抱起地上的小孩,缓步来到小屋旁。手一拂,打开了虚掩的小门,迈步进屋,将小孩轻轻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随后,光影如破碎的玻璃般,化为漫天光点,消失不见。山洞中,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冰雕中的男子,收回看下小孩的目光,一阵晃神,记忆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那天,他正在闭关,忽然被一声剧烈的爆炸惊醒过来。他一惊,深恐冰山中沉睡的娇妻出事,连忙运起天听地视之法看去。还好,那些人只是在外围而已,他徐徐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随后,他看到了满地的狼藉与幸存的老者等一干人,以及继续向着深处忽闪的雷球。为了不暴露此地的秘密,他并没有下手,老者等人一看身份便非同小可,如果陨落在此,难免被师门长辈用秘法追查到此地,发现此地秘密,不如放去,故而他并没有出手阻拦。
他很是好奇,自己闭关前明明封锁了这处空间,这些人怎么会进来的。于是,他施展神通,将雷球抓到了眼前,仔细看了几眼,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这雷球中有一吞天兽的蛋,雷球层仅是此蛋放出的保护膜而已,此兽天生就有破开空间和驭电的本领,此蛋虽然还未孵化,但一些神效还是有的,故而打破此处空间封锁不足为奇。随后,他发现了里面的女子,救下了她。
女子从被救下起,就从未笑过,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或看着头顶的雪色冰层,黯然神伤。数不尽的悲伤,是她唯一的陪伴,娇艳的容颜失去往日的光泽,日渐消瘦,整个人的身上,弥漫着浓浓死气。
冰雕中的男子,曾经劝解过一次,然而情之一字,涉之容易,跋之太难,更何况情到深处,虽死亦是无悔,不亲身经历,难以明其中诸般滋味,为爱殉情之行为,唯有真正经历世之真情者,方可明悟。故男子也没再劝,只是心里,多了份佩服。
直到那一天,小男孩的诞生,女子才稍微焕发了些许生机,然而好景不长,她身上的生气终究是越来越少了。女子陪着小男孩读书识字,游山玩水,度过了三载快乐的春秋,两人的欢声笑语飘遍了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她的眼神,终究是思念的,她的心里,终究是苦涩的。她的身体,终究敌不过心痛的煎熬。
女子躺在床上,隐隐有丝丝黑气从身上散出,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慈爱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小男孩,眼中有欣慰,有不舍,有难过,更多的还是浓浓的歉意与爱意。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娘亲快不行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听你师父的话,知道么?”
“嗯,孩儿一定听话,只求娘亲你不要走,呜呜。”女子颤抖着手,缓缓拂去苏情脸庞上滑落的泪水。
“孩子,长大后,你要去中域上郡寻找你的爷爷,请求他原谅我这不孝儿媳。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父亲……叫作……苏……战。”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吃力,一滴泪,悄然滑落她的眼角。
“终于可以去见他了么,那个心心念念念叨的人啊,就快要见他了么,快了,快了啊,这几年过的还真是累啊,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么!”女子的心中,一幕幕往事一一从眼前划过。渐渐地,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朦胧中好似听到了爱人遥遥的呼唤,眼前一黑,就此带着恬淡的微笑与不舍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