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展雄眼角余光在窗台下一瞟,只见云聚楼下已被金吾卫层层包围,咬牙恨道:“好啊,张陵,老子先宰了你再说。”他揉身又上,三指如冰锥,脚下修罗残步加紧,只在张陵身前背后寻找破绽,他身形虽快,张陵却不急,只把长剑剑招中守御森严之式一招招使出,紧闭门户,张陵身为金吾卫大将军,内外兼修,气力悠长,武功简明而威力不俗,又一味守御,拆了四五十招,彭展雄修罗凶刃武功虽然霸道,却是连近张陵身都不得,更别说能够伤他分毫了。此时围在楼下的金吾卫涌上楼来,刀剑齐施,彭展雄手下死伤渐多,彭展雄心中焦躁,出手渐渐散乱,脚下修罗残步已不似原先迅捷,张陵虚指一招“分花拂柳”,彭展雄脚下发力,身子向边上一侧,张陵长剑一掠,便在彭展雄臂膀之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迸出,张陵向后一撤,笑道:“彭兄,我劝你还是速速投降了,我保你不死。”彭展雄怒极,咬牙道:“张陵,你今日便杀了我,老子也不降你这奸贼。”他受伤之下动作变慢,张陵无心杀他,只在旁边一味游斗,又激斗了几十回合,彭展雄臂膀大腿多处受了剑伤,张陵扫视周围,彭展雄所带手下已尽数被金吾卫诛杀,便是没死的也受了重伤躺倒在地。他刷刷刷连环三剑,迅捷异常,逼得彭展雄后退数步。
“彭兄。”张陵向后一退,“我敬你是条汉子,再劝你一次,你好好告诉我你主人所说的话,不仅东西让你拿走,我派人送你平安出京城。”
彭展雄嘿嘿冷笑几声,仰头一阵大笑,笑毕沉声说道:“张大将军,我家主人所说,出他老人家嘴入我耳,第三个人休想再听到,我彭展雄死了,便烂在我肚子里。”
张陵脸上有些发白,定了定神才道:“彭兄,我就不明白了,那人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死都要护着他?你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么?”
彭展雄道:“彭某虽与那人无甚交情,却知道他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小人要设计谋害于他,主人要出卖朋友,彭展雄虽然有负主人大恩,却不能助纣为虐,坏了做人的良心。张陵,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张陵低下头,沉吟道:“好个义气侠士,既然如此,你这便去吧。张某敬你,放你走。”周围几名金吾卫急道:“将军,不可。”张陵道:“都闪开了,让彭兄走。”
彭展雄将信将疑,见张陵一直未抬头,心道他真的要放我走?转身看看守住窗边的几名金吾卫依言让在一旁,他全身伤口有数十处之多,黑袍上血迹斑斑,他刚刚转身这当儿,只听一声喊喝:“小心暗器!”耳畔听得身后细微金风响动,彭展雄虽伤重,武功犹在,听风辨器,侧过身一闪,定睛一瞧,两只极细小的金针钉在木窗台上。转头看时,却是萧德言长身张望,脸上甚是惶急,方才正是他出言提醒,彭展雄双目圆瞪,怒视张陵,转而纵声长笑,道“好奸贼,暗算爷爷。”
原来方才张陵说话之际低头手中悄悄捻着两枚金针,他心机细腻,若是强行动手擒住彭展雄,势必伤及手下,先假意答允放他走,令他心神松懈,再以秘传的麻痹金针伤他神智,便可毫不费力将这要紧人物擒住。萧德言在后面看得仔细,他对彭展雄本有好感,又见他不顾自己生死,义气为先,心怀敬佩,加之鄙夷张陵背后伤人的手段,才贸然出口提醒。
张陵见计谋败露,瞧身后萧德言脸上惶急神情,料得是他出言提醒,心中大怒,但转念又一想,伏羲阁的申屠氏与此事无关,犯不上得罪这个江湖豪门,他脑中急速转动,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微笑着说道:“申屠公子好眼力,彭兄,我终是放你不得,既然被申屠公子叫破,彭兄,说不得,你要受一番苦头了。”他这等人见机极快,说个苦头向左右一使眼色,一众金吾卫便如狼似虎般拥上,要擒住彭展雄。金吾卫武功平常,彭展雄身受重伤,纵然一身外功横强霸道,此时却也无力再战,他虎吼一声,余威尚在,几名冲在前的金吾卫竟不敢上前。
第七章 移天混地 忠人之事
“慢来,慢来。”张陵转头一看,去见小道士天印摇头晃脑走了过来,心道:“方才没注意这小道士,且看他要说些什么。”他料定这酒楼上下已围得铁桶一般,彭展雄又身受重伤,无论如何是不能走脱的。
张陵咳嗽一声,笑道:“道长,不知你有何见教啊?难不成你要帮这彭展雄不成?”
天印摇摇头,道:“我与修罗凶刃并无交情,又何必救他?”
张陵哈哈一笑,道:“道长果然明白事理,张某感激不尽。”天印摆摆手道:“好说好说,只不过出家人悲天悯人,这彭施主与你有何恩怨我不大介意,小道想在你带走彭施主之前与他念一段往生超度的经文,也能替你开导他一二,小道我心里也安慰些,你看如何?”
张陵盯着这天印,见他一对圆滚滚的眼珠骨碌乱转,心道:“我且瞧你能耍什么花样。”他自忖才智武功超绝,天印虽来历不凡,毕竟不过七八岁的少年,笑道:“好,既然道长有此慈心,我便依了你。请。”
天印一改脸上笑嘻嘻模样,正色道:“多谢将军。”打稽首缓步来到彭展雄面前。围在一旁的金吾卫在后面退了几步,彭展雄须发皆张,喝道:“兀那小道士,老子还没死,不听你那劳什子狗屁经文,你快快退了开去,找个死人念罢。”方才天印与张陵所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天印双眉一挑,一对杏仁般大小的眸子精光跿现,喝道:“彭展雄,你死到临头,还不醒悟!”天印此时背对张陵,双眼眨眨,彭展雄人可不笨,心道:“这小道士莫不是要救我?”脸上一缓,道:“道长,彭某愚钝,还请道长为彭某指点一二。”
天印点一点头,道:“这才像话,附耳过来,我为你念一段太乙救苦救难天尊超度经,保你死后生前少有疾苦。”
彭展雄心中疑道:“这小道士也是张陵的人,前来赚我的么?”他一迟慢,天印眼珠一转,已知他心中所想,咧嘴一笑,吟道:“灵台方寸,斜月三星,彭施主,你还不领悟么?”彭展雄闻听这八字,心中一翻,仔细打量这小道士,眼露喜色,天印又眨巴几下眼睛,喝道:“时不我待,彭施主,速速附耳过来。”
彭展雄再无疑心,凑上前去,张陵站在两丈开外,听他二人对答几句,驴唇不对马嘴,小道士天印将嘴巴对在彭展雄耳畔,叨念了一翻,彭占雄听得十分仔细,张陵虽起疑心,见他二人并无甚异状,也就没有从中打扰,见这小道士叨念个不大离了,才道:“道长,这超度往生经文可念毕了?”
天印点点头,道:“张施主,小道斗胆要你放个人,可否?”
张陵心中翻了几翻,道:“道长,这”天印指指楼梯处的萧德言,道:“那申屠公子,我要带走。”张陵心道:“申屠公子浪得虚名,是个羸弱小子,况且伏羲阁与朝廷素无过节。”点点头道:“这个不肖说,申屠公子与此事无关,我自然放他走。”
天印作揖谢道:“小道感念将军肯给小道薄面。”
萧德言分开众位金吾卫走到彭展雄近前,昂然道:“张陵,你贵为金吾卫大将军,却是奸恶狡诈,如今乾坤朗朗,居然在这闹市酒楼之上围殴拷打一名百姓,不怕给天下人耻笑么?”
张陵一阵冷笑,道:“好个围殴拷打,我身有防卫京师之职,为抓彭展雄这个江洋大盗,已谋划多日,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姓申屠的,你方才出言相救这江洋大盗,已身犯王法,本督念你年轻识浅,本想放过于你,哪知你不知好歹,左右听令,将这姓彭的和这小子,一起押了带回宫中。”
左右几十名金吾卫得令再无迟疑,内中两名金吾卫一抖手中锁链,上来就要捆缚两人,一旁的天印暗暗叫苦,心道:“小少爷啊小少爷,你真是我的小祖宗,我好不容易求得姓张的放你走,你却逞起英雄来了,也罢,小道今天拼了这百十来斤也带你们两人脱险。”他主意已定,口中念念有词,说时迟那时快,几名金吾卫还不曾近身,小道士手指向下一圈,刷刷点点写就一个太极图,太极图写就天印两眸子精光划过,右手探到肩头,按绷簧推燕翅,将这口长剑拔出,这口剑长可盈盈四尺,剑光古朴杀气逼人,小道士这柄长剑并非凡品,乃是灵台方寸山镇山古剑名曰祛邪,只有历代天师方可佩戴,相传持此剑可登天入奥,运用道家的大神通。但见天印手掐剑诀,太极图熠熠生辉,一众金吾卫从未见过如此神通,唬得面无人色,张陵脸色大变,天印默念移天混地法诀,古剑祛邪剑光暴涨,张陵身为金吾卫大将军,经多见广,心中一寒,暗道这小道士身受玄门衣钵,乃师该当是不世出的真人天师,竟传他这移天混地之法,张陵有所耳闻,知道片刻间几人就要逃脱,不及细想,长剑一颤,纵身跃起,一式天圆地方直刺天印心口,这移天混地之法咒语未成,施法者不能分神,一旦分神不仅前功尽弃,且要身受重创,道法尽失。
天印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明白不好,勉强凝住心神,灵台稍动,萧德言固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彭展雄却是明白一二,他见张陵出手偷袭,心中气急,挺身奋起,修罗指刃弹出,只听得叮玲玲几声清脆之声,张陵这一招剑招一招化七招,剑势连绵不绝却被彭展雄硬生生接了下来,张陵见自己的剑招绝学未能凑效,双目圆瞪欲裂,黑须倒竖,大喝道:“都上,宰了这小道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