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狱内的魔王波多，音调阴冷凶狠不无嘲弄地将花离与自己密谋造反一事讲了出来。

极乐天宗主罗婆那的律法严苛，铁面无私是仙界出了名的。

秋月素知师傅的为人，听闻师兄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由地忧心绝望。

好不容易师兄弟重逢，原以为有机会再续前缘，重新开始美好生活，怎奈造化弄人，偏生不让二人随缘。

秋月伤心欲绝，两手一松放开花离，对着罗婆那深深一拜，双泪长流，声音颤抖，断断续续道：“师傅。秋月许久未见师傅，十分想念。当年蒙师傅不弃，将秋月收入极乐天为徒。不仅过了五百年的神仙生活，还得了师傅的耐心教导。秋月当时年幼愚笨无知，不仅不能体谅师傅的深意，没有感激师傅的恩德，还做出违背戒律的事情。以至于导致今日的种种恩怨。”

罗婆那垂下眼帘，喉结轻轻蠕动，欲言又止。

“师兄今日的种种错，根源都在于我！”秋月哽咽一声，咽下喉中的泪水，声音嘶哑地说道：“是我的所作所为，让师兄对师傅生了怨恨。在我被贬入人间之前，师兄对师傅只有爱慕、尊崇和顺服。是我引得师兄行为乖张，失去理智。才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我求师傅，能宽恕师兄。不要惩罚他太狠。”

秋月说着双臂一撑，直起身来，看着花离道：“他……他太可怜了…”

花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任自己额头上的血四处横流。

罗婆那叹了口气，弯下腰伸出琉璃莲花般的手握住秋月抖如筛糠的手，柔声道：“秋月，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收你入极乐天吗？”

秋月不解地抬着一双清澈的棕色眸子看着师傅，缓缓地摇摇头。

“不是因为你有仙根、不是因为你琴弹得好…”罗婆那伸手指了指秋月的左胸口道：“因为你的心。你是三界中我见过的心灵最纯洁、最干净、最善良的人。我觉得你是宝石一样罕见、珍贵，内外皆美的人。于是，我便生了保护你的心，想要保护你这颗世间最善良的心。”

罗婆那握着秋月手指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秋月的眼眸里涌出一层透明的泪雾，颤颤巍巍，要落不落。

“可是，我终究还是因为死板的清规戒律，放弃了你。将你驱逐入人间，受苦受难，在人间流转三千年。”罗婆那碧蓝的眼睛中似乎也有细微的泪光在闪动。

秋月不觉惊呆了，师傅是修空的，早已断绝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在他眼中的师傅永远都是面色沉静如水，无波无澜，更遑论悲喜哀忧。

“岂止，我一个原本打算保护你的人，因为放弃你，而变成了给你伤害最深的人。”罗婆那仙乐般的声音，渐渐低沉：“秋月、这三千年来师傅没一日不在想念你。昨日总算等到你的渡劫飞升日，别人都回来了，偏偏不见你。你知道为师有多失望难过吗？”

“昨日？渡劫飞升日？”花离和秋月闻言俱是一震，对视一眼，面色苍白。

花离一把拉住秋月的手腕，痛哭失声：“秋月，都怪我！我又害了你！”

秋月低泣着摇头，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

冰狱里的波多发出桀桀的笑声道：“呵呵呵，你们这些蠢人就是喜欢节外生枝。”

冰层下又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声音沉闷巨大，在北莽冰原的山谷间激起连绵不绝的回响。

“花离，别那么多废话了！这些蠢货唧唧歪歪！好不烦人！待我出去，与你并肩杀遍四方！无人可敌，谁与争锋！岂不爽哉！”

花离直直地跪在冰面，仰头看着罗婆那，额头上的血湖满整个秀美的面庞。

罗婆那深深叹了口气，将左右手同时伸出。

花离和秋月看着自己面前的手，都睁圆了眼睛。

“你二人都起来吧！”罗婆那嘴角微弯说道：“花离，你修行了几千年，虽然法术修行一直精进不缀，但是却一直忽略了心灵修为！以至于你脾气暴躁乖张，如今被魔王利用。是为师对你教导不够。念在你目前只是生了恶念，并未真正酿成大错，师傅打算将你带回极乐天好生教导。”

花离闻言勐然呆住，秋月也如遭到雷击，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师傅，恍如泥塑木凋。

站在一旁，捏着双拳屏息旁观的金若叶，也“呼”地一声大喘了一口气，眼中含泪笑了出来。

花离霎时醒悟，爆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俯下身去，声音沙哑含湖地喊到：“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秋月也含泪俯身低声道：“师傅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罗婆那双手依然平稳地伸向花离和秋月。

二人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柔柔牵住罗婆那的手。

罗婆那握住二人的手，微微一笑道：“我以后不会再轻易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位。”

花离和秋月含泪点点头。

罗婆那双臂一抖，将二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过了片刻，罗婆那右手一松，对着秋月道：“秋月，把别人的肉身还给别人吧。跟师傅回极乐天，师傅带你修行，很快便能修出肉身。”

秋月嘴角含笑，点点头。

罗婆那手向身后一挥，从背上拿下蕉尾琴。

他将袍子一撩，盘腿坐在冰面，将焦尾琴放在自双膝之上。

罗婆那双手轻拂丝弦，一首风吟松林之巅般的《清心咒》清泉一般流出他的指尖。

一个身着雪白长袍的少年，从胡婴站立着的身体里跨步而出。

那少年身形灵动秀美，一头棕色长发如瀑一般倾泻在肩膀上，头顶的秀发被轻轻挽起一个髻，髻上绕着一圈璀璨的明珠。

他一双秀丽长眉入鬓，一双丹凤吊梢眼眼波流转，俏丽的嘴角含着温柔无比的笑意。

花离眼睛一亮，双目炯炯盯着眼前的少年。

这才是他朝思暮想的秋月啊！是那三千年前在极乐天禁地里携手含泪告别的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