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站定身子，握上门把正打算离开，正在这时，传来了伊博尔·莱因从椅子上起身的声音。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不太方便吧。”伊博尔跟在海伦背后走了出来，“你家在哪里，不远的话我送送你好了。”

“不远，就在玫瑰小巷里。”海伦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去，先知先生送她一个女孩，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先知先生可是能够预言别人未来的大人物，怎么可以……

“没关系，反正和我家只隔了几条街而已。”

此刻夜色已经深的很浓，街道四周的路灯闪烁起了清冷的光，街道上的路灯不是靠着电流点亮，而是被点灯匠饲养的萤风虫聚集而成。那些路灯的外罩实际上这些小生物的巢穴，它们闪烁着自己尾部的光芒，三五成群聚集在巢穴里，吃着早上点灯匠都会把萤风虫爱吃的食物——蜡油滴在巢穴里，那些晚上出来觅食的小东西就这样点亮了华庭国的夜晚。

海伦看着那些亮起来的路灯，脸上的温度更高了。她想起了萤风虫的另一种用途——年轻人求婚的时候，会精心把培养好的萤风虫灯送给伴侣。

在华庭国，这东西比戒指还值钱。萤风虫是很不好养的生物，除了点灯匠掌握好门路外，普通人很难把这些小东西养活一周。

所以，饲养萤风虫在年轻人中成了一个细活，如果有人将这个小东西点亮的灯火送给伴侣，这恰恰好告诉他人，这个人是多么的细心和谨慎。

“你喜欢？”见海伦那样东张西望的模样，估计谁都看得出来。

“嗯……我希望未来的那个人能把它送给我。先知先生知道的，萤风虫灯，比结婚戒指还珍贵。”

两个人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响着，街道上的行人鲜少，一个个亮起的萤风虫灯随着前进的路向后退去。海伦害怕这股气氛太过尴尬，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萤风虫灯的独特图案上。

点灯匠每一个负责一百个萤风虫灯，每个点灯匠都有自己的纹案，点灯匠会把它雕刻在灯罩上，这就是一个标签，好让人们知道这个区域是他负责的。

每条街上都有一个点灯匠，纹案上有他们的名字。海伦知道玫瑰小巷的点灯匠是谁，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叫做浮靡。他们之间有过一段交集，那个留着长发的少年经常到海伦打工的酒馆点龙眼茶。

不过没什么好深入的，毕竟点灯匠是个很卑微的职业，靠养一堆点灯的虫子维持生计。他们和海伦眼前的先知一比，根本就是山顶和山脚。只是海伦想不通，浮靡只是个普通的小点灯匠，怎么有钱喝那么上品的龙眼茶呢。

“到了。是这里没错吧。”伊博尔的声音响起来，这才让海伦看见自己已经到了玫瑰小巷的巷口。从伊博尔住的地方拐过四条街，就是玫瑰小巷，还算不远，萤风虫路灯的标志只切换了四个。

三百六十二个路灯，这是玫瑰小巷的巷口到伊博尔先知房子的路灯数。

“喂，站住，你们这两个家伙！”

就在海伦正打算和伊博尔告别时，背后传来了一个训斥的声音，伊博尔这才发现在巷口的阴影下，有个佝偻的老人正皱着眉，他的眉骨上还有一道刀疤。

那老人身上穿的衣衫褴褛，衣服的尺码显然不适合他，上衣很紧，扣住的纽扣快要蹦出来的样子，裤子很肥，懒惰的被一条腰带紧紧束缚，这才没有掉下来。老人的皮靴破了两个口，有脏成黑色的脚趾裸露出来，一股怪味冲入了伊博尔和海伦的鼻孔。

“你们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老人手中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烈酒，“年轻人，你们的不懂规矩给我造成了麻烦！”

“他是玫瑰小巷夜晚门禁的管理员。”海伦好心提醒伊博尔，但伊博尔根本不用提醒，他的能力已经预料到这个老头子会拦阻在这里。

“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罚款对吧。”伊博尔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三枚银元扔在老者面前，“按照门禁的规矩，一个小时是两元，我们晚了半个小时，给三个银元很划算吧。”

老者笑嘻嘻的把银元顺进了口袋，点头对海伦示意了她可以进去。

“谢谢你，有时间我会把钱还你的。”海伦慌忙给伊博尔鞠了一躬，老者已经把巷子口的大门打开。那个少女的身影灵巧的钻进了敞开的小缝里，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听到“还钱”二字的伊博尔无奈笑笑，不是他确定海伦会食言，而是他马上就会在入睡后遗忘这件事，这个是每个先知都会有的代价。

和父亲嘴巴里面说的弟弟一样，早晚都会被他忘记，而这忘记，毫无愧疚感……

伊博尔没在玫瑰小巷的巷口待太久，玫瑰小巷的巷子门和其他的小巷一样，都是一个被简单的用砖块堆砌起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门闩，时间早五点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是巷子门开启的时间，超了这段时间，无论谁都要缴纳罚款。

好比刚才海伦，两个人到巷子口的时间还没有到十点半，可是已经超了十点。一个小时两个银元，不能讲价，不过要是多给的话，那就没啥好拒绝的了。好比刚才那得了便宜的老伯，高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伊博尔不打算从原来的路上返回，他改变了路线，打算从小路上回家，在玫瑰小巷到伊博尔家所在的仁爱街，有一条小路上有一个非法的夜市，那里面兜售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伊博尔想去看看，顺便给自己养的鱼换一个新鱼缸。那些家伙长得太快，原来的小鱼缸已经没法满足它们。仁爱街没有门禁，所以伊博尔不用担心罚款。

走了大约十分钟，伊博尔看见了入口，那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通道边还有立起来的提示牌。黑五区，禁止非王室人员进入。

那个提示牌已经老旧，也早已经失去了效力。现在这个叫黑五区的地方，已经不再是爵禄王室预备的陵墓。

这里是非法买卖的温床，这里是所有见不得关的东西汇聚的阴暗之地。王子杨太知道这里，他甚至比伊博尔还了解，因为他自己的童年便在这里度过。正如他当初给诺德写的那个关于他过去编辑的剧本，便是拿黑五区当作这里当做原型。

也的确，正如诺德否定这个剧本的理由一样，黑五区本身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当然，王子杨也觉得这个被诺德决定的系统世界，也不怎么样。伊博尔为主角的世界，无论是第一视角还是第三视角，他是没怎么提起兴趣来玩。

“不过……”王子杨看着伊博尔进入黑五区的背影，止不住好奇，这位先知来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干嘛……

王子杨幽灵般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