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荷官的声音后,哭泣着的水灵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子,泪眼婆娑地向盅底望去,随即面色一喜,噌地从谭纵的腿上蹦了下来,顾不上擦脸颊的泪水,伸手一拉谭纵的衣袖,破涕为笑,“公子,我们赢了,我们赢了。www.tsxsw.com”
“**,这都能赢!”发呆着的谭纵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老黑此时面如死灰,死死地盯着盅底,两粒骰子并排靠在一起,每粒都是鲜红的一点,而第三粒骰子斜着靠在了那两粒骰子上,棱边向上。
按照赌场的规矩,棱边向上的骰子视为零点,一般来说,只有那些摇骰子的绝顶高手才可能摇出这种棱边向上的骰子。
谭纵抬头看向了老黑,他不清楚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老黑的运气太背,竟然在这种时能摇出了这种“零”点的骰子来。
荷官报完了点数后,将桌子中间的赌资一股脑地推到了谭纵的面前,谭纵从里面抽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兴奋着的水灵手里,“本公子说过,要请你吃红的。”
“公……公子……”水灵的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三百两,足够她在扬州城里买上一套像样的院落,并且盘下一间小铺子做生意了。
幸福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水灵一时间不相信这是真的。
“收下,这是你应得的。”谭纵微微一笑,伸手在水灵挺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谢……谢公子。”水灵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激动地向谭纵道谢,屋里的那些侍女们看向她的眼神中无不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周围的人纷纷向谭纵祝贺,尤其是王胖子,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头,比自己赢了还高兴,并且还时不时地瞅上老黑几眼,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谭纵站起身,笑着向众人拱着手,刚才的对决的确是太过戏剧性了。
“黄公子,可否再比一局?”谭纵与人谈笑间,老黑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虽然老黑的脸上挂着笑容,但语气却显得有些生硬。
“谢老板,时间不早了,不如咱们改天吧。”谭纵望了一眼强颜欢笑的老黑,笑着说道。
“呵呵,黄公子总得给谢某一个板本的机会吧!”老黑故作爽朗地笑了笑,双目紧紧盯着谭纵,神色中透露一丝决绝。
为什么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呢,因为人一旦赌红了眼睛,那么就容易丧失理智,做出一些平常看来无法想像的疯狂事情。
实际上,老黑这次只不过输了四千两,其余的三千两是王胖子的,虽然数额巨大,但并没有伤到他的颈骨,他过个几年就能缓过来,完全没有必要再和谭纵赌下去。
或许,外人都清楚老黑输了四千两,不过在老黑的眼中,谭纵面前的那一万四千两应该都是他的才对,面对着这么一笔巨额财富,他实在是不甘心呀!
“谢老板准备怎么玩儿?”见此情形,谭纵沉吟了一下,笑道。
“这次咱们来赌豆子。”老黑望着谭纵,伸手一指桌面上的那些赌资,“就赌这些。”
“我说谢老黑,这里可是一万四千两,你现在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千两,还真开的了这个口?”不等谭纵开口,王胖子一脸讽刺地说道。
“我押上今年的粮食份额,折价一万两。”老黑冷笑一声,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一片沉寂,人们一起看向了谭纵。谭纵不明就里,狐疑地望着王胖子。
“这样一来的话,也算公道。”王胖子想了想,冲着谭纵点了点头。
苏州有粮商商会,每年夏粮收获前,粮商商会会协调好各个粮商团体之间的利益,像老黑,如果将今年所分的粮食份额倒卖出去的话,那么差不多能获利一万五千余两,因此王胖子才说这么算的话比较公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万五千两的利润并不是老黑个人的,而是属于他所在的粮商团体。
因为他是这个粮商团体的头,所以拥有着从粮商工会所拿到的粮食份额的支配权。
也就是说,老黑这回是孤注一掷了,押上了他所在粮食团体的利益,一旦他输了的话,那么今年的粮食市场将与他那个粮食团体无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赚钱。
“请!”谭纵闻言,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他正愁找不到从粮商下手的机会,老黑这会可是主动送上门来,值得他一搏。
老黑随后签字画押,将自己的全部产业和今年夏粮的份额折成了一万四千两的赌注。
在此期间,两名赌场的伙计拿来了一麻袋黄豆、一个四方形带有凸沿的大铁盘子、三个水杯和一根细长的小棍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荷官用水杯从麻袋里舀出大半杯黄豆,接着示意谭纵和老黑也用面前的水杯从麻袋里舀黄豆出来。
“你来舀!”谭纵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杯,笑着望向紧张地立在一旁的水灵。
或许是出于对谭纵的信任,又或许想赢得更多的钱,水灵将她的那三百两银票也押在了谭纵这边,现在也算是谭纵的一个合伙人了。
“恩!”水灵看了谭纵一眼,拿起水杯从麻袋里舀了大半杯出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现在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紧接着,老黑也用杯从麻袋里舀了大半杯,当赌场的伙计刚要将麻袋拿走时,老黑迟疑了一下,又从麻袋里抓了一小把黄豆放进了杯里。
猜豆子的规矩很简单,豆子每四个为一组,一组一组地拨开,猜最后剩下豆子的单双或者个数:
如果一个人猜单,一个猜双的话,那么赌局开始。
如果两个人都猜单,或者都猜双,那么就要猜具体的个数了。
如果双方猜的结果相同,那么重新开始。
“请两位先定单双。”荷官看了一眼谭纵和老黑,说道。
侍女们立刻将笔墨纸砚等五品端到了谭纵和老黑的面前,谭纵瞅了一眼毛笔,笑着问水灵,“识字吗?”
“恩,上过几年私塾。”水灵点了点头。
谭纵随即在水灵的耳旁小声说了一句,水灵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俊秀的字,比谭纵那狗*爬似的字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老黑的心情很烦躁,他先是在纸上写了一个字,不过好像不满意,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接着重新写了一个字,不久后又揉成了一团。
“谢老板,时间要到了。”终于,当老黑将第八张纸揉成一团后,荷官出声提醒。
老黑深吸了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抬头看向了荷官,示意自己已经写好了。
“请两位公布选择。”荷官冲着谭纵和老黑伸了一下手,说道。
谭纵和老黑同时拿起了桌上的纸,巧合的是,他们选的都是单。
“请两位写下具体的数目。”荷官看了一眼两人手中的纸,接着说道。
“水灵,你觉得应该是哪个?”单数的话,那么豆子的数目将是一或者三,谭纵想了想,笑着问向水灵。
“水灵听公子的。”水灵闻言,狡黠地一笑。
谭纵觉得这小丫头挺聪明的,笑着凑到水灵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水灵随后在纸上写了起来。
“请两位公布各自的数目。”等老黑也写好后,荷官再度冲着谭纵和老黑一伸手。
这一次,谭纵和老黑选择的数目不同,谭纵选的是一,而老黑选的是三。
荷官先将自己水杯里的黄豆倒进了那个正方形铁盘子里,接着谭纵和老黑也相继将各自水杯里的黄豆倒了进去,盘子上顿时散满了一层黄豆。
在众人的注视下,荷官晃了一下盘子,使得那些豆子聚集在了盘子的左侧,然后俯下身子,背起左手,右手拿着那根小木棍,四个一组,有条不紊地将豆子拨到盘子的右侧。
谭纵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悠闲地品着水灵给他端过来的茶,而老黑则无法像他一样淡定,双目紧紧地盯着盘面上的黄豆,他赌上的不仅仅是他的全部身家,而且还有他这个粮商团体的利益,责任重大。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豆子被木棍拨走时在盘中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每一声都令人感到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众人的注视下,荷官直起了身子,老黑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昏死了过去。
一旁的赌场伙计连忙将他抬了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
盘子的左侧剩有一粒黄豆,孤零零地待在那里,这意味着,桌上的那些钱现在属于谭纵的了。
谭纵望着昏倒的老黑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向周围的人拱了拱手,随着一名赌场的伙计去了一个雅间。
不久,正当谭纵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时,水灵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谭纵刚才赢的银票、筹码和老黑的押条。
“谢老板现在怎么样了?”水灵将托盘放在了谭纵一旁的桌子上,谭纵扭身,微笑着看着她。
“公子莫担心,人已经缓过来了,只不过精神不怎么好。”水灵轻声安慰着谭纵。
“这是你的。”谭纵从托盘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水灵,加上从老黑那里赢来的钱,水灵一共得到了六百两。
“谢谢公子。”水灵接过了银票,冲着谭纵嫣然一笑。
水灵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用和哥哥在这赌场里干这些伺候人的苦活和累活了。
“把王老板请来。”谭纵想了想,吩咐了水灵一句。
水灵向他福了一下身子,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很快,一脸笑容的王胖子就被水灵领了进来,笑着冲谭纵拱着手,“恭喜黄公子,今天可谓大获全胜。”
“王老板请坐。”谭纵笑着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胖子笑呵呵地坐在了谭纵身旁桌子的另一侧,谭纵从桌子上的托盘里抽出一叠早已经整理好的银票,笑着往他面前一推,“今天有劳王老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黄公子,你这……”王胖子瞟了一眼面前的银票,差不多有三千多两,正是自己今天晚上输的数目,于是狐疑地抬头看向谭纵。
“小弟初来乍到,还望王老哥多多关照。”谭纵微微一笑,说道。
“黄老弟真是豪爽之人,你这个朋友,王某交定了。”王胖子闻言哈哈一笑,也不再客气,伸手将那叠银票塞进了腰里。
寥寥数语之间,谭纵和王胖子相互之间的称呼就亲近了许多,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一个微妙的变化。
接下来,谭纵和王胖子天南海北地一通闲聊,气氛十分融洽。
“公子,谢老板投河自尽了!”正当两人聊得兴起时,水灵忽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跳河了!”谭纵闻言怔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谢老板,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
“老弟,你不知道,谢老黑这次不仅自己输得倾家荡产,而且还连累到了那些跟着他的人,已经没法再在这一行干下去了。”王胖子见水灵关上了门,于是压低了音量,“更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向身后的人交待。”
“身后的人?”谭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清楚指的是老黑在生意场上的后台,看来是老黑输给自己的粮食份额惹得祸。
如果谭纵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老黑这份粮食份额所赚的钱大部分要交给他的那个后台,如今粮食份额没有了,他无法向后台交待,为了避免后台的迁怒,因此只有选择去死,这样的话才可能不牵连家人。
“黄老弟,要不要去看看谢老黑的宅子?”王胖子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谢老黑死了,那么赌场的人肯定会去封了他的宅子,用以确保偿还欠你的赌债。”
如意赌坊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火爆,除了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外,还提供着各种优良的服务,以确保赌客们的利益不受到损失。
当谭纵和王胖子乘着马车来到一处气派宏伟的府邸时,只见大门口处站着几名拎着刀的黑衣大汉,宅院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和孩童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