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守备队是盛唐商行中最大的一支队伍,除了管理人员全是俘虏来的土匪。采用的是三级管理模式,一级的四十多个人,基本上已经被盛唐别业那边挖走了。二级的人数最多,接近六十个人,这部分人既不是那么可靠,也查不出什么大问题,管理起来总的说不算太难。那些查不清底细,自己又说不清楚来历的,只有十多个人,作为三级,是重点的监控对象。
守备队每五个人编成一个小队,由戴敬请自指定队长,队员之间相互监督,一人犯事,全队连坐,同时实行有奖举报。举报不必有真凭实据,只要有五六分的确定,就采取雷霆手段,直接砍头,一连杀了五六个挑头闹事的刺头,现在整个队伍井然有序,林场的治安比易安城里都好。
张冲特意到厨房去看了看,杂粮饼子刚刚蒸好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锅里是炖的是菜瓜,上面漂着肥肉片,油光光的一层,张冲拿过一个饼子咬了一口,又用勺子舀了点菜尝了尝,笑着点了点头,道:“味道不错,油水够足。”周全在一边解释,今天有重活,所以吃的就好些,若没有什么事,吃的就会稀一些。张冲笑道:“理当如此,要让弟兄们吃饱,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周全见张冲一口一口地吃着饼子,想他可能是饿了,便道:“饭菜已经准备了,老爷请入席吧。”张冲本来没觉得饿,吃了口饼子,竟然把饿给勾了上来,笑道:“好吧,我真有些饿了。”便跟着周全进了屋子。
林场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桌子上无非是些寻常的鸡鸭鱼肉,幸亏这里的厨子手艺还过得去,把菜调理的色香味俱全,张冲一见,立即即觉得胃口大开。
张冲端起酒杯,凑到鼻下闻了闻,道:“行啊,这可是上好的高粱烧。”
周全笑道:“这酒还是前几日开庆功宴的时候,老爷赏的,我一直都没舍得喝。”
“来,周队长,我先敬你一杯,这升迁之酒咱可得干了。”张冲举着杯子笑道。
周全急忙也端起杯来,道:“岂敢,还是卑职敬老爷吧。”
“这就不对了吧。”张冲放下酒杯,将周全的杯子夺过来闻了闻,道:“我都喝酒,你却喝水,这怎么行?赶紧换了,别舍不得酒,回头我让人给你再送几坛过来。”
周全满脸为难地道:“不是卑职舍不得酒,只是守备队的规矩,非节庆不得饮酒,我就以茶代酒吧。”
“规矩?”张冲楞了一下,心里暗暗起疑,这事九成是老戴和老尚整出来的,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呢,便问周全道:“这个规矩是谁订的?”
周全脸一红,小声道:“是卑职订的。”
张冲这下是真惊呆了,楞楞了站了好久,抬头见周全神情惶恐的站在自己面前,急忙伸手示意他坐下,叹道:“好啊,周队长你的规矩订的好啊。咱们林场虽然不是军营,但也是人群密集之地,没有规矩可是不行啊。你记住,你现在是林场的最高长官,你订的规矩就是这里的天,只要规矩没被上峰撤消,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管是谁,包括我在内,只要到了林场,就得遵你的规矩。若是违反,也一定要受惩处。来啊,把我的酒撤下去。我今天就带头守规矩,以茶代酒,我敬周队长。”
原来张冲最担心的就是林场,如今有周全在这里守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回到山庄,又闲了一天,张冲再也待不住了,便让光头强备马,两个人一起奔盛唐别业而去。盛唐别业离山庄不太远,两个人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到了别业的大门。
二人在门前下了马,尚诚便迎了出来。张冲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在大门这儿,我还预备着搞你个突然袭击的。”
尚诚笑了笑道:“老爷想搞突然袭击只怕不成,不瞒老爷说,您一到山脚下时,我便接着信了,安排完才过来的,就这样还等了好一会呢。”
张冲怪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到了山下?”
“各处山路上,都有咱的暗哨,不是我吹嘘,这山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咱的掌控之中。”
张冲鼓掌笑道:“不愧是骁骑斥侯的精英,在你们面前玩突袭,我真是班门弄斧了。”说着上前一步,与尚诚肩并肩往寨子里走。
进了寨子不多远,就是校场,场内各队人马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着。靠近聚义厅边的两个队正在走队列,这些人应该是土匪出身,刚刚接受正规训练,走的乱七八糟的。校场西边的器械区,一个队正在练习攀爬,这可是他们的强项,一丈多高的竖杆,所有的人两三下便能到顶,到了竿顶,还有技高的要倒竖个蜻蜓,博得大家一声叫好。校场正中更是精彩,两队庄客和两对山匪分成两方,正在进行实战对抗,那些土匪可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过生活的,一点花架子没有,出手就往要害处招呼。庄客们也不示弱,他们平日里都是在一起做活的,彼此之间相当熟悉,配合起来非常默契,这就弥补了实战不足的缺陷,一时间,也没落下风。
张冲站在一边看了半天,有些奇怪地问:“这眼看过年了,我还担心人心涣散,怎么大家的士气这么高?”
尚诚笑道:“这还不是老爷的功劳。前几天我们让大家轮休了一次,他们回到家,见家里的年货老爷都给备齐了,东西比他们自己在家时还周全,大家回来后都憋足了劲要练出个名堂来。”
“你们做的也不错。”张冲赞许地向尚诚点了点头,“说得再好听也不管用,实打实得让弟兄们感到实惠,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往前拼命。”大家边说边进了聚义厅。
聚义厅里早就生起了火盆,厅里暖融融的,张冲在正中坐了,喝了口茶,突然想起来,问尚诚道:“外面怎么只有甄信在,老戴他们呢?”
尚诚笑着回道:“老戴下山去接大家的家眷了,过了小年走的,估计明后天就能回来。”
“接什么家眷?”张冲一时回不过味来,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句。
“我们几个人家里都还有人,出来这么多年了,谁不想和家人团聚。如今咱们也算安定下来了,就想将家里的人都接过来,没有提前和老爷请示,还望老爷恕罪。”
张冲听了,低下头没有说话,好久才抬起头,叹了口气,看着尚诚道:“老尚,你觉得真有这个必要吗?”尚诚只笑了笑,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咱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我相信你们,是看重你们的为人。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承诺,我觉得如果我要这么做,是对你们人格的侮辱。”张冲一脸地沉重,这是他的真心话,尚诚他们都是有追求的人,张冲相信自己的直觉。
“士为知己者死。”尚诚神色坚定地说:“老大或许认为这只是一个形式,或者是一个态度。但我们把家人接过来,正是因为我们更加相信,只要老大才有能力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六月债还得快啊。”张冲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刚把大河架上去,还没来得及烤呢,你们就已经把我身下的火点着了。老的少的一来,我就是想回头也回不了。”
两个人正在笑着,外面一个家人跑进来,报道:“单队长回来了,已经到了山下。”张冲和尚诚相视一笑,尚诚摆手道:“知道了,等单队长来了,让他直接到聚义厅,就说老爷在这里等他。”家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单朋来得够快啊。”张冲笑道。“能不快吗,谁不想过个安稳年呢?”尚诚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单友终于来了,上前给张冲行了个礼,道:“老大,我把我弟弟他们带过来了。”
张冲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面的椅子让单友坐下,却觉得好象哪里不大对头,再看单友身后,跟着两个亲兵,仔细一看,就明白过来,指着其中一个笑了起来,“我说单朋,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当家的,怎么穿着亲兵的衣服,也不怕掉了驾。”
单朋见张冲认出他来,笑着上前一步,行了个半跪礼,道:“老大说哪里话,我不就是老大的亲兵吗?在您面前,还临不到我有什么架。”
张冲急忙起身,快走几步,上前一把将单朋拉了起来,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哪有行这种大礼的,你这是打我的脸啊。怎么样,兄弟们都过来了吗?”张冲边问边拉着他的手,将他按他椅子上坐了,自己也不回去,只在单朋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都过来了,这边的兄弟领着上了鹰嘴崖,估计这会子应该到了。”单朋笑道:“我急着来拜见老大,所以自己先过来了。我哥怕给老大惹麻烦,我就换了身亲兵的衣服,没想到这衣服还真合身呢。”
张冲闻言大喜道:“早就盼着你们来了,现在你们来了,我心里就有底了。”又嘱咐道:“以后你大哥就是咱们之间的联络人。你们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只管开口,对我说,对你哥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