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中出现的地名和人名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吴良村扶着锄头,勉力直起身子,酸痛感却自腰间迅速蔓延全身,瞬间让他动弹不得……
此时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座扭曲的雕塑。
良久之后,酸痛感渐消,他自嘲了一通后丢下锄头,又抓起搭在脖子上的那条已经发黑了的黄毛巾,狠狠地抹了把脸。
六月底的东北,中午日头也毒辣得紧。
吴良村今年59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眼大而有神,白发较多。
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仅凭外表,没人能看出他是巨旺乡牛蹄村村小的校长。
当然,这是他的最后一任,因为过完这个酷热的六月,他和他的小学都将“退休”了。
村小学仅剩的12名学生,再开学时,就都转到乡中心校去上学了。
40年前,吴良村以一名民办教师的身份,来到牛蹄村任教以来,他便将自己毕生的精力,都倾注在这片土地上。
学生数从最初的一百多号人,到如今仅有十二人,吴良村见证了牛蹄村小学被时代淘汰的全过程。
吴良村弯下腰,把攒成一堆的杂草抱了起来,蹒跚着朝停放在花池前面的垃圾车方向走去。
“老吴,忙着那?”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军,56岁,牛蹄村村长,身材高瘦,是吴良村的棋友。
“忙哩,下棋的话,晚点再说吧!”
吴良村没回头,一股脑的把一抱野草,丢进垃圾车中。
“哈哈……今儿个咱来谈正事儿来了,我来给你引荐个人……”
吴良村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过身。
他看见一个穿着西服的肥胖秃顶中年男子,跟在叶军身后,手中拎着两瓶好酒,正朝自己咧嘴笑着,一颗金色的门牙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地泛着耀眼的光,晃得吴良村有些睁不开眼。
“这位是?”
吴良村并没有理会胖子递过来的,那个佩戴着镶嵌大块绿翡翠的金戒指的右手,转过头问叶军道。
叶军心知这位老友傲劲儿又上来了,忙抓起吴良村的右手,搭在胖子的手上道:
“这位是县里来的郭老板,跟咱家有点亲戚,带来认识一下他吴大爷……”
“吴大爷你好,我叫郭峰,老早就听我叔念叨过您老人家,今天总算见到真容了……”
胖子见缝插针,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咧开他那厚厚的嘴唇,像极了一条八哥犬。
“你还是叫我吴校长吧,说吧,来找我有啥事?”
吴良村冷冰冰地说道。
郭峰尴尬地收回了手,说道:
“吴……吴校长,给您带了两瓶好酒……”
说话间,郭峰又把拎着两瓶酒的手,递了出去。
“戒了,心脏不好,真不用这样……”
吴良村伸出双手,连连推脱。
“这……”
郭峰尴尬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军。
“老吴啊,你就收着吧,人家大老远来的……”
叶军忙打圆场,脸上堆着笑,说道。
“既然有事,你就说吧,我也没啥本事,能帮的一定帮,帮不了的我也没办法,至于这酒……”
吴良村指了指郭峰左手拎着的那两瓶酒,继续说道:
“我真的戒了。”
是的,二十年前的一件事,让他彻底戒了酒。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秘密。
有的秘密似窖藏老酒,愈久弥香。
有的秘密似阴暗沼泽,不可踏足。
你若尝试去窥探它,便会被其吞噬,拉扯着你,堕入深渊。
…………
“吴校长……吴校长?”
郭峰轻轻拉扯了下吴良村的胳膊,说道:
“您在听吗?”
“哦……哦……在听……在听……”
吴良村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珠,回过神来说道。
“老吴,我瞅你状态不好啊,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
叶军关切地说道。
“没……没事,有点中暑,休息一会就好了……”
吴良村应道。
“嗯,吴校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这事您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也是为咱牛蹄村做贡献哩!”
郭峰说着,从叶军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交到吴良村手中。
吴良村接过文件,没有多言。
“这酒……”
郭峰说着又欲把酒递出去。
“快快拿走……真的不用,我滴酒不沾。”
吴良村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说道。
“也好……那我先走了,文件里夹着我的名片。您签好了字,随时给我打电话!”
吴良村点点头,将二人送至学校大门处。
他站在一棵高大杨树的树荫下,望着二人扭曲的身影,在跳动的热浪之中,逐渐消失……
吴良村低下头,看着手中已被自己捏得有些褶皱的文件,喃喃了一句:
“改建,改建……”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一份同意校舍改建工厂的证明文件。
村小废弃之后,郭峰打算利用已有的教室,稍加改动,建一个羊毛衫厂,他省去了建设厂房的费用,村民在种地之余又多了份收入,村里的年轻人不必去城里打工了,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吴良村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大红章印记,心知至于什么校舍责任人的签名,是不能左右任何结果的。
与其说是“同意书”,不如说是“告知书”
过了六月,自己退了休,学校黄了,理论上,就不需要这道签字了。
吴良村沉思片刻,将郭峰的名片取出,揣进口袋里,双手攥着文件的两角,用力将之撕的粉碎,狠狠向天空一抛,碎纸片似雪花般簌簌落下。
这场景,勾起了吴良村的回忆……
雪啊,纷纷扬扬的雪。
“知了……知了……”
夏日的蝉吱呀呀地叫着,它似乎早已知道了,关于吴良村的所有秘密。
…………
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七月初,牛蹄村小学送走了最后一批毕业生后终于关张了。
所谓的最后一批毕业生,其实仅有三人,余下的孩子,开学即将坐校车去乡里读书了。
吴良村也在乡中心小学挂了个虚职根本不需要去上班,捱过俩月,便正式退休了。
吴良村并没有在城里购置房产,在老师眼中他是个“教育狂魔”,他一生未婚,工资攒下来资助村里的贫困生,可以说他把自己的所有热情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乡里甚至是县里领导,早就听说过他的先进事迹,多次欲调动他去更好的环境任职,县电台也屡次想要给他做专访,到都被他拒绝了。
久而久之,大伙儿对老吴校长的评价便只有一句话:
“他是教育界的匠人”
可这次,向来不慕名利的老吴却一反常态,主动向县里提出了两个请求:
第一,在荒废的学校被处置之前,自己想一直继续住在学校里。在这住了一辈子,在老吴眼中,这里便是自己的家,那些荒置了的桌椅,便是自己的亲人。
第二,要求电视台来给自己做个专访,具体时间他来定。
毕竟雁过留声,哪有人会绝对的不慕名利……
退休后的老吴,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教育局领导对于这个要求,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个勤恳的园丁,正是标榜功绩的最佳广告。
是的,我们的故事自此刻起,便算开始了。
牛蹄诡话,正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