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支吾吾做什么?快说!”叶祾倬低声呵斥道。
“公子你,是不是要不行啦?”行珩目露悲色,不然为何连国公爷都过来守着公子了?她观察了几天了,越观察越害怕,就越自责……
“滚!给我滚回去吃饭睡觉,再给我担心些有的没的,就叫行二把你逐出府!”叶祾倬彻底黑了脸,再好的涵养也破了功。
行珩偷瞄他,见他生气了,中气很足,脸色也确实红润了些——虽然可能是气红的,终于放心了,“公子无事,属下就放心了,属下这就走了。”
行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还不忘行礼,退出了叶祾倬的房间。
过得片刻文墨回来禀报,叶祾倬盘腿坐着,正闭目养神,手里拨动着从不离身的念珠。
“怎么你也变得啰嗦了?”叶祾倬冷冷问道。
文墨这才如实禀报了。
原来刚才行珩出了珞翎院,想着公子也无事了,自己的心也放下了,浑身的力气也就卸下了,还没走到自己院里,便面朝下扑倒在地,把附近藏着的影卫都吓得现了身。
叶祾倬再次按住了额头,“文砚去看了没有,若不行,请庄老大夫看看。”
文墨答说文砚看过了,行珩无碍,只是饿狠了。
叶祾倬难得叹了口气,接着养神。
而行二闻讯急匆匆赶去了行珩的小院,文砚先一步到达了,正在给行珩把脉。
他的脸色先是一怔,然后变得惊讶,又变得沉重,简直可以说是五颜六色。行二着急地问道:“怎么啦?”
文砚就用这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收回了搭在行珩手腕上的手。
行二赶忙过去,要把小徒儿抱在怀里,文砚却惊得跳起来,拦住他:“不可!授受不亲!”
“什么授受不亲?男人之间也授受不亲吗?”行二皱眉道,说着又看文砚的脸色,他突然心有所悟,瞪圆了一双桃花眼,“行珩他……她竟是……”
女子?
隔墙有耳,行二一瞬间闭了嘴,脸色比方才的文砚还要复杂。
两人实在感觉太过于荒唐——文砚无语自己之前给行珩诊脉竟然没有注意,行二无语自己竟然连徒儿是男是女都没搞清就收了徒弟!
两人互看一眼,又不约而同去看床榻上躺着的行珩,这下了然了——这家伙,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无论性格还是处世,真的完全没有那等女子的模样啊!
老天爷,恕他二人眼拙吧!
不知公子知道此事否?二人不约而同又再次看向对方。
如果公子不知,又该怎么办?
“若公子不知……你我将此事报上,阿珩她会不会被赶出去?”文砚小声凑近了,同行二问道。
“应该不会……吧。”行二迟疑道,“阿珩如今也算是忠诚可用,公子定会给她另寻去处的。”
“那这样……你我二人岂不是都没了徒弟了?”文砚又说道。
行二光想想就伤心,他还有许多招式心法没有教给徒弟呢,他去哪里再去找这样能吃苦耐劳好脾气的徒儿呢?
“若是此事我俩装作不知呢?”行二与他商量道,事发的话……想想行二便打了个寒颤,公子不会放过他,行一和文墨也不会放过他……
“到时事发了,我承担五成的责任,你承担一成,阿珩承担四成吧。”行二痛下决心,毕竟到时阿珩成了骨干,有了作为,得了公子赏识,想必惩罚会轻些。
“如何能让阿珩承担四成?我堂堂七尺男儿……”文砚提出异议。
行二拍拍他肩膀,“你信我,你可没有阿珩耐打哦!”
文砚垮了肩膀,还真是!想起前日阿珩饿成了一个鬼样还一拳给院墙生生开了个大洞,他不禁咽了下口水,承认道:“那倒也是……”
行二这辈子没有隐瞒过公子任何事,此事左思右想,恐怕还是只能暂时瞒下了,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出来吧。
“师父……夫子……”行珩虚弱的声音窃窃私语的两人背后幽幽传来,她说着:“我好饿啊……”
行二赶忙过来扶住她,虽说徒儿是女子,但此时也只是他的小徒儿罢了,孩子都饿昏过去了,还纠结那男女大防作甚!
“我怎么劝你吃饭的?你就不听。”行二心疼地说道,“厨房里已经熬好粥了,师父这就让人送过来。”
文砚主动出去了,过一会儿便端着一碗刚好温吞的澹粥回来了,行二亲自给徒弟喂了,又让她好好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几日,再行训练或是读书。
行珩乖乖答应了,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文砚看她这模样也有些心疼,在她心中,公子这样重要,倒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两人结伴离开了,方才共享了一个秘密,好像无形中亲近了一些。
回到院子里,行一正在摆饭,他们兄弟俩的饭食总要经过他手的,见行二神色轻松了,他问道:“行珩好些了?”
行二往桌子边大大咧咧地坐下了,顺手接过行一盛来的一碗饭,“被公子训斥了就想开了,这孩子心眼实。”
“公子决定要把翼王那里的安安弄出来了,再过半年左右。”行一说道。
“好,我会跟阿珩说,到时想必少不了她卖力的时候。”行二说道,给自己兄弟夹了一快子肉,又问,“公子为何改主意了?”
“不知。”行一吃下了,说道。
行二便又说了别的事情,行一默不作声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
到得晌午时候,行二去看望行珩,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嘿嘿呼哈的运气声,推了院门进去,行珩在院子里打拳打得正来劲,虽人消瘦很多,但竟然已经恢复了许多了。
行二开心起来,不禁在想小徒弟这极限在哪里?是时候再把心法内功交给她了。
“徒儿,跟着师傅去校场。”行二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一时想起她是女子的事,又将手放开了。
行珩便跟他一路去了校场。
行二把自己最难的内功练气之法给她讲解了,并且带着她练习,想当初第一次跟着他的师父练的时候,他因为经脉乱行还吐血了。
而行珩,平日里背书写字很犯难,练武却极为聪颖,且有那种只适合她自己的领悟力。
在校场里运功了一个时辰,行二一摸她头顶,不见发热,知道今日所教,徒儿已经几乎都掌握了,霎时心潮澎湃,“阿珩,你现在试着这样,然后再去把上月行五教你的轻功运气试试。”
行珩依言运功,向上跃起,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羽毛,不费力气就能飞起十几丈来……
“师父!我能像师叔那样飞起来啦!”行珩无比高兴,“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轻了好多!”
行二更是激动地直拍手,喝彩:“好!”
不过师徒俩没乐呵多久——冬!一声巨响!
行珩一高兴没有控制好力气,一下子像离弦之箭在空中打了个旋,一头撞在了校场的围墙上,围墙竟被撞得一摇……
“阿珩!”行二大惊失色地飞身过去将她扶起。
行珩晕乎乎地抬起头来,龇牙咧嘴,眯着一只眼睛,“师父,阿珩这只眼睛好痛啊……”
行二拨开她的手,只见她那左眼被撞得一片乌油油,就像神话里那眼戴面罩的食铁兽。
“噗嗤……”行二没忍住喷出个笑,连忙安慰她,“没事,眼睛是好好的。”
行珩又笑起来,“师父,阿珩是不是成功啦?”
“嗯,成功了,好孩子,你做的不错。”行二捏捏她没有多少肉的脸颊,欣慰地夸奖她。
行珩便笑的更开心了——从她来到这里,她其实一直在心底里害怕的,害怕自己是个无用的人,因为无用的话,就会被卖掉,被抛弃,就像在刘家村,她只会打柴,做些家务,所以爹娘觉得她没用,不如换些银子,就把养了六七年的她卖给了道观。
“师父,阿珩以后也会这样努力的。”行珩认真的说道。
行二看着她这模样,想起自己从破庙里把这个脏的看不出的小丫头捡回来,如今快四年了,她倒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你当然要努力的,就是以后恐怕你比为师厉害太多,要去请世外高人教你才行了。”行二拉着她站起来,笑道。
眼见着天色暗下来了,师徒两人回了院子,行二差人请文砚过来给行珩看伤。
文砚看着行珩乌青的一只眼,在心里狠狠臭骂了行二几句——这怪人爱护徒弟是真,但折腾起徒弟来,也没人比他狠的。
“夫子,最近我这眼睛是学不了课了,一只眼睛阿珩看不准书上的字呢。”行珩煞有其事地说道。
文砚没好气地笑了,戳了戳她的脑门,“准你修养几天就是!”
又过了几日,春光大好,知州家的大公子送了帖子来请叶祾倬去城外的新河踏青。
原来那日知州家二公子回了家,把白天平南侯世子和镇国公世子闹得那一出老老实实地说了,被自家老爹一脚狠狠踹在屁股上,骂他愚蠢。
这知州范大人是今年才到任的,这里的地头蛇,他这初来乍到的如何能惹啊?
于是叫下人唤来了向来稳重知礼的大儿子,要他和这些“地头蛇们”去周旋一二,至少要让两方都觉得他范知州谁也不亲热,谁也不得罪嘛。
范大公子领命,见天气好,那叶世子听说病了几日了,若邀他出来赏赏春景,透透气,应当不错。
镇国公府,文墨见了帖子也是这样想的。
公子的身子早已无恙了,放出生病的消息也只是公子自己想清净几日罢了——那日去了平南侯府,镇国公府的请帖像雪花片似的飞来,实在是应接不暇,不如全部推了。
“也可。”叶祾倬放下书,病得太久未免动摇人心,也该出去走走了。
“行珩可痊愈了?”叶祾倬问道。
“回公子,那小子和常人不可类比,当天就已经差不多大好了。”文墨笑着回答道,“这次还是带行珩去吗?”
玉不琢不成器,既然好全了,自然是要带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