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浦，你知道一个叫波迪的男人吗？”

“祭祀大人，你问这个是想……？”

“我想如何，你暂时没必要知道。”索索冷声道：“只要告诉我你认不认识波迪就好。”

“……如果您指的是城里开餐馆的波迪，我想我是认识的。”奥洛浦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小声回答：“他是个挺瘦，也挺精明的商人。他们家餐馆每天赚的钱很多——怎么，祭祀大人。难道您现在想吃饭了不成？”

“是。”索索笑了：“他家的菜做得怎样？”

“罗摩铎的事我都知道。波迪他们家雇了三个南方来的厨子，菜和菜汤里油水很足，吃着很好。”

“除了这个波迪，城里面还有其他叫波迪的吗？”索索追问道。

“应该是没了……”

如此说着，奥洛浦眨了眨眼。他快步走到索索身边：“祭祀大人，难道说……”

“怎么？”索索一瞥他：“你猜到什么了？”

“算是，也有可能不是——祭祀大人，我听说您家昨天晚上遭了贼。在罗摩铎，贼什么的一般不是来自贫民窟，就是在底下的村子或野地里藏着的——所以……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或许，您是从抓到的贼那儿听说了什么？”

“我确实听见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索索停下步子：“那个波迪，据说和贱民窟的人有来往？”

“……”奥洛浦又眨了几下眼睛。

他低下头，过一会儿又笑着抬起眼睛：“算是。可又不完全是。”

“你给我简单说说。”索索做了个手势，而后继续前行：“那个叫波迪的，他是不是除餐馆老板外还有别的身份。例如，是什么黑帮的头目，或是和贱民窟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如果有，告诉我。”

“没有。”奥洛浦答道：“波迪不是什么老实的商人。可要说他敢和黑帮有联系，我是不信的。”

索索一愣。

他再次止步：“你确定？”

“我确定。”

“你说话时可得想好——我是你的雇主，要是你敢对我撒谎……”

“祭祀大人，我不敢的。”奥洛浦忙不迭答道：“我本来就不敢骗您。再说，就算我骗得过您——您觉得，等您回家后将我说过的话和夫人一说，她有可能放过撒谎的我吗？”

“夫人是女人。”

他这话，令索索稍微有些不开心。

索索加重了语气：“她只能管家里面的事。”

“？”奥洛浦不由咂舌。但是，他只想了一会儿，便好似若有所悟的点了下头。

“你又想什么了？”索索逼问道。

“祭祀大人。如果我说了，您会不生我的气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他俩已逛到了城里经营装备、首饰还有服装的长街。

“祭祀大人，您不是索菲人，可能不太理解我们索菲人的家庭关系。”奥洛浦尽可能将声音放得柔和，就好像在尽力避免引起索索进一步的不满：“丈夫有什么话对妻子说，这再正常不过。我们索菲曾出过好些个女性财政大臣，边远地方女人从政的或许很少，可越靠近王都这样的人就越多……”

“所以呢？”

“祭祀大人，您完全可以更依靠您的妻子。她和您是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的——当然，这只是我们索菲人的习俗。如果您另有想法，也可以继续按您的思路做。总之，您是祭祀——只要是您想做的，尽可以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哼，你们索菲人……”索索嗤笑了一声。

他昂着头，故意加重了语气：“女人结婚前就算再有本事，婚后也该好好相夫教子。”

“您说的是。”奥洛浦的声音愈发谦卑了。

可是，在索索听来，他这话却好像在拿自己当爱生气的傻子耍。

“总之，你也别小瞧了我。我好歹是帝国任命的罗摩铎祭祀——更何况，我从前曾做过什么事，只怕你做梦都想不到哩。”

索索是真的非常郁闷。他自认能力出众，毕竟这是曾为美狄亚出谋划策，帮助她及迪达特人脱离险境的头脑——比欧丹差？这一点，或许从前的他还会认同，可对现在的索索来说……奥洛浦这貌似谦恭，实则貌似暗含鄙夷之意的说辞。令他很不爽。

“啊啊，祭祀大人，我绝对没有小瞧您的……”

“好了。”索索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总之，奥洛浦觉得他做不行，他就偏得独自办成这件事叫这货看看。

“我姑且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看你也不是个笨蛋——欺骗一位祭祀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我不说，你自己想必也清楚……”

“哎呀，祭祀大人，所以说我刚才真的没有……”

“你先闭嘴。”

索索喝止住对方，继而沉闷地呼出一口气：“如果波迪如你所说，‘貌似’没与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也就是说，他是个心机极深的家伙，非常擅长隐瞒一些事。”

街上人来人往，索索的祭祀袍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可是，在他思考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擅自过来向他或跟在一旁的奥洛浦打招呼。

那孩子双臂都断了，不可能再对截断他手臂的祭祀撒谎。既然如此，“波迪是个恶人”可以作为前提放在自己的思考中……即便死到临头也一定要将波迪拖下水，这是何等的仇怨。索索虽然自问不是个好人，但倘若这样做能为那孩子提供一点儿慰藉……那么，他将心甘情愿。

想通这一点后，索索感觉自己的视野豁然开朗。

“奥洛浦，我要为你们置办一些装备。”

于是，他道：“你两个女儿的衣服尺寸，你知道吗？”

“回禀祭祀大人，她们的衣服尺寸我要是知道，那才叫奇怪。”奥洛浦被逗乐了。

但他在笑一下后，就立即憋住了笑声：“她们的衣甲、衣服还有头盔，自从她俩组成一个小队后就一直是自己买的。”

“……那好。”

索索道：“下回我再带她们出来也不迟。这次，先置办你的。”

“不不不，祭祀大人，这我可经受不起。”奥洛浦慌忙摆了摆手。

他拒绝了索索的好意。可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

“祭祀大人，我在您身边充当的是供您使唤，为您做事或问话，还有给您处理一些闲杂事务的工作。”奥洛浦将手摆在腹前，他小心说道：“我挺明事的，就是嘴有时候贫了点儿。而且，我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正因如此，回家以后我自己也好好考虑过了，您之所以看中我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参与战斗。我还是能摆正自己在您心目中的位置的——简单来书就是，我应该拿比较少的钱，做各种零碎的活。”

“你说得对。”索索讶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这和你买不买盔甲武器又有什么关系？”

“祭祀大人……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既然我用不着参与战斗，这盔甲还有武器的钱，您当然应该将它省下来。”说到这儿，男人抬起头来，朝着索索憨厚一笑：“不管怎么说，既然我是您的手下。当然得站在您的角度考虑。”

他这话……

这话，还真是说得索索有些暖心。

有鉴于此，索索当然也不好再说些有的没的。手下愿意为自己着想，那自己当然不能亏待了这样的手下：“那好，为你配置装备的钱，我先留下。”

顿一下后：“这样的话，你就随便买几件衣服，再弄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吧。”

“祭祀大人，我不需要匕首。”奥洛浦眼睛一亮。

他赶紧答话道：“我有一把祖传的短铁剑，用来防身已经足够了。至于衣服——就都麻烦您了。”

好人啊……

索索感动不已。

在所有的武器装备里，最贵的就是包括铁甲、皮甲在内的甲胄，其次是铁匠打造的武器，再次是防身用的小型铁器。至于服装店里面贩卖的衣服，则实在是廉价到不行。

“你很不错。”他由衷赞美了一句。只不过，顾虑到自己的祭祀身份，索索并没对奥洛浦过度称赞。

“去买几件喜欢的衣服，咱们回去。我估摸着，欧丹届时也差不多教训好你的两个女儿了——哈哈……唉，之后我再领她俩也选一些武器装备。她们以后是得干危险活、苦活、累活的，我送她们一些装备，你应该没意见吧？”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奥洛浦笑了。

“祭祀大人，我先替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感谢您了。”

说话的时候，他向索索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个马屁，拍得索索非常舒服。

他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