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点说，大概是埋怨。

是的，她心有埋怨，她怨余文靖说忘就忘，让她一个人花了无数个痛不欲生的夜晚，才勉强接受他的冷漠和嫌恶，又怨他说记起来竟然又毫无预兆地恢复了记忆……

就算恢复了记忆，记起来了和自己的曾经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就可以当做这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做回过去的他们吗？

“有恶心想吐吗？头上的伤口呢？这会儿还疼的厉害吗？”

……

余文靖一一都认真地回答了。

但在回答的间隙，他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越过医生们，朝门口的秦露露看过去。

秦露露虽然垂着眼睛，但依然能感觉得到他目光里的灼热，可她面上却装作毫无所觉，没有给余文靖丝毫的反应。

因为余文靖两次伤到的都是头部，头部的血管和神经网络又很繁复，所以主治医生在简单给他做完检查后，又建议他再去做一次脑部CT。

病床上的余文靖又朝秦露露看了一眼，然后配合地点了点头。

接着，医生们便七手八脚地，推着余文靖的病床往检查室的方向走。

秦露露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但却并没有跟上一起去。

反正余文靖是这家医院的VIP，即使没有她跟着，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也会能把他照顾得很好的。

秦露露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心下依然纠结疑惑。

事实上，如果不是顾忌着余文靖身上有伤，她甚至想就此离开医院。

她读得懂余文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里头有爱和愧疚——他变回了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着的人，他想跟她和好。

但直到余文靖刚才说自己恢复记忆之前，秦露露心里一直想的都是，如何还上欠余文靖的钱，好尽快离开他……

秦露露心里自我纠结拉扯着。

在没拉扯出一个结果之前，她每次见到余文靖，只会平添烦恼而已，所以她才故意躲远了一些。

可直到余文靖做完脑部CT，回到病房，秦露露依然没能做出选择。

余文靖的脑部CT检查并无异常，但跟着一起回到病房的主治医生，却依然不放心地对秦露露嘱咐说：“从目前的检查看，唐先生这次脑震荡，好像确实是因祸得福，阴差阳错之下修复好了之前的脑部创伤。

“能恢复记忆自然是件好事，但是人的大脑结构复杂，神经又多，从概率上讲，脑部的震荡不会只带来好处，大部分都会有对不同程度的伤害，但这些伤害，却不是都能即刻体现出来的。

“所以，你身为病人的家属，在接下来的半年内也不能放松，要时刻留意病人的情况，一旦发现病人出现异常，要及时送病人入院治疗。”

秦露露应道：“我记下了，不过……”

她又指正医生说道：“有一点还是要跟您说明，我并不是余文靖的家属，但我会把刚才那些转告给他真正的家属的。”

“啊？”主治医生目光在秦露露和余文靖之间悄悄看了个来回，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他见余文靖昏迷的时候，秦露露对他照顾悉心，才下意识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的。

可就在主治医生尴尬的时候，病床的余文靖悠悠开了口。

“怎么不是家属？你虽然生我的气，但不能否认我们的夫妻关系。”他看向秦露露，提醒她说，“四年前我们就已经结过婚了。”

“可我们刚结婚不久，你就把我赶走了。”秦露露自嘲地说道。

余文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做了错事，让你伤心了，但是……”

“打住，”秦露露忍受不住地打断他，冷笑着说，“我这会儿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你谈论这个。”

余文靖暂时住口，扭头看向一旁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便十分有眼色地把病历往腋下一夹，说道：“我刚想起来，我还要去六楼查房，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立马闪身离开了病房。

随着咔哒一声的关门声响，病房里只剩下秦露露和余文靖两个人。

余文靖看着秦露露，秦露露的目光却盯向别处，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片刻后，余文靖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你想不想承认，我们的结婚证都还在的，从法律上讲，我们就是夫妻，你就是我最亲的家属。”

秦露露闻言微微愣了片刻，她倒是没想到余文靖竟然还留着结婚证。

但是，即使结婚证还在，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秦露露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她跟余文靖的关系就如同长在身上的暗疮，虽然那也是自己的肉，但却早已经腐烂了，一碰就疼，最好的办法是彻底剜掉腐肉，彻底剪断丢掉和余文靖关系。

这样，伤口处才能长出来新肉，也才能完全愈合……

她笑了笑说：“按照法律规定，夫妻分居两年以上，就可以诉讼离婚了，更何况我们都已经分开四年了？”

顿了一瞬，她又说道：“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你放我离开吧，我欠你的钱会尽快还给你的。”

余文靖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暗了起来，乍一看有些骇人。

但他很快又克制住了，而是用更温柔的语调对秦露露说：“我们是夫妻，你想离开去哪儿？我知道这四年来，我确实做了一些蠢事，伤害到了你，但是……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说这句话时，余文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他是在向秦露露忏悔认错，又带着惶恐的讨好……

但秦露露却冷冷地拒绝了。

“不好。”她说道，“这四年来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忘了一段记忆，但对于我来说，那些痛苦是什么都补偿不了的。”

余文靖语气略微有些急切：“可我当初会忘记你是因为受伤了，我并不是主动想忘的！我……”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秦露露打算余文靖，看向了他的眼睛。

不爱了……

余文靖的眼神顿时又变得骇人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些冰冷：“你直接说，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