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透过窗户的玻璃,照到秦慕容的床头前。强光照醒了秦慕容。一夜的梦幻缠绕,使得秦慕容感觉到自己很疲倦。秦慕容饱尝了失眠痛苦,躺下睡不着,起来又瞌睡得要命,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慕容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懒洋洋地坐在床边,啥事也不想干。这时,他萌生了一个想法,自己应该去徽合市,找找唐琳琳。有缘,也许就能撞见。无缘,我也不要再这样来折磨自己了,跨过这道坎,从头再来。反正现在已经不是铁饭碗和铁交椅的时代了,劳动力也成了商品,可以自由流通了。树挪窝容易死,人挪窝容易活。秦大亮都能独闯天下,我秦慕容又有何不能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干个体户。只要我秦慕容不好吃懒做,怎能混出个名堂来。
秦慕容拿定主意,走进自己领导的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新任领导,还算给点面子,假不假,真不真地挽留和劝阻了一下。这一点,使秦慕容内心很是感动。因为,他近几年来倍受排挤,使得他在精神上很大的打击,以至于,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是不是有问题。所以,他接受了领导的关爱,写了一份留职停薪报告,交给了顶头上司李局长。秦慕容怀着感激的心情,和李局长握了握手,说了一声再见,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到中原寻梦的征途。
他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带在身上,自以为自己很富有。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待火车的时候,一位老大爷,满头白发,衣衫褴褛,满脸沧桑。他一只手拄着拐杖,伸出另一只皮包骨头的手,颤颤歪歪地端着一个碗,停留在秦慕容的胸前。善良和慈悲怂恿着秦慕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最大的,也是最小的十元人民币,放在老乞丐的碗里。老乞丐点头哈腰,连声说:“好人啊,好人。好人今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过了半晌,秦慕容还没有上车呢,那位老乞丐又转到自己跟前,伸着碗,没有走。秦慕容愣住了神,紧锁着眉头,说不上话来,满心的懊悔,满心的自责。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懊悔什么,在自责着什么。他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火车来了。秦慕容登上火车,在拥挤的人群中,用一双胳膊肘,左右开弓,在前面开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按照车票,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那座位上坐着有一个人,半躺着。那人用鸭舌帽,把额头,眼睛和鼻梁那半拉个脑袋全盖上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秦慕容站在原属于自己的座位旁边想了一会。自己的路程还很长,这个座位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不管他,无论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着,我都要叫醒他,要回属于我的座位。
“哎,老哥,醒醒,这是我的座位。”
那个人,将鸭舌帽拿了下来,半眯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座位?”
秦慕容给他这么一问,反觉得自己的自信心不足了。他担心自己看的不准确,为了以防自己有失误,他把拿在手中的车票又认真地看了看,准确无误。他说:“没错,这的确是我的座位,对不起,请你让一让。”
那个人没好气地说:“你的,好,让
你。小气,坐一会都不行啊……睡个觉都睡不安,真讨厌。”
明明是他占了我的座位,他反而道是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大通牢骚话。秦慕容有些想不通,是自己面生得太善了,还是自己书生气仍然太浓的原因。文弱的人,就应该处处受人欺负吗?难道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就不能温文尔雅吗?都要像凶神恶煞的那样,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才能赢得人们敬畏吗?
坐上了座位,一路上,秦慕容是一会儿左顾右盼,望望这边的河流,看看那边的村庄。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半醒半睡地混着时间。
到了一个省界小站,从车站的月台上,上来一帮人,前面一个人,抱着一叠发杂志,每个旅客发一本。旅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跟上来两个人,开始收钱。一本杂志,十元钱。被这两个人第一个收钱的旅客,刚刚想一句牢骚。可是,怨气的话,一句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两个家伙一顿拳打脚踢。虽然不是很重,但是人格受到了很大的屈辱。后面的人,看着前面发生的事情。知道遇上了文明的悍匪了。既然前面已经演了一场杀鸡给猴看的把戏,自己就不吃这个眼前的亏了。掏吧,十元钱,又不是要命。每人乖乖都掏了十元钱。
秦慕容心想,这些人,也许就在这一段路,吃这一行饭,自己干嘛非要和这帮人较劲呢,掏十元钱,买个平安吧。虽是不甘心情愿,但还是掏了十元钱。一路上,竟掏这些冤枉钱,使自己的钱袋子越来越瘪枯了。
秦慕容付了钱,坐在座位上,随手翻开杂志。他看见,杂志里面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些描写爱情故事的短篇小说。他气愤地将杂志往茶几上一甩,说:“这都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坐在秦慕容身旁的是一位中年人,瘦瘦的身材,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慢声细语地说:“这年头,文学的艺术价值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流行就好文章。真正的好文章不一定能流行。”
秦慕容又拿起那本杂志,用手翻了翻,给同座位那个人看。他生气地说:“你瞧瞧,写的都是啥啊,污秽不堪。”
“这些臭文人,为了几个臭钱,不顾礼义廉耻,他们把生活中那点最为隐秘的汗腥味,镶嵌一些肉体的快感,再把文章的旁边插上一张维纳斯的图片,硬说这些东西就是艺术,真是在玷污艺术。”
秦慕容叹了口气,把那本杂志,往茶几上一扔,说:“这些人道貌岸然地打着宣传人性的旗帜,堂而皇之地鼓吹个性解放。看来,都是幌子。他们把文学当成了能赚钱的工具。”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跟着钱结伴同行,那就坏了,他一定沾上了一身的铜臭味。文人也是一样,你不要把他们看得高高在上,像这些人,他们就是一群地地道道的文学流氓。这些人,只顾自己赚得盆满钵满,没有一点点儿的道德良心和社会责任感。其结果呢,他们的这些作品,给社会带来却是灾难。他们才是这个社会的真正害群之马。”
火车上的喇叭报了站名。
“我到站了。”他对秦慕容说:“我们还很投缘啊。嗨,像我们这样的观点,已经落伍了。再不换脑筋,我们就要被那些所谓的改革家给革
命了。”
“矫枉过正只是暂时的一种过渡趋势。优秀的文化传统,终究还会保留着。就像家里打扫卫生一样,垃圾肯定会把它清扫出去。需要的,还是会保留的。不说了,我该下车了。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
秦慕容到了徽合市,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徽合市虽然不大,但是要想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秦慕容绞尽脑汁,跑得双脚都磨成了泡,也没有看到唐琳琳的影子。他有些泄气了。心想,看来,我和她也许没有那个缘分,或者说,是缘分没有到。要不然,怎么就没有像那些书上说的,电影里放的那些巧缘呢?还是不能急于求成,先找份工作吧,衣兜越来越瘪了,里面的钱越来越少了。连吃饭,都不敢敞开手脚了。
秦慕容到徽合市,原来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寻觅自己难以割舍的初恋。他踏上征途,一路到现在,紧接着,他马上就面临着第二个问题的挤压和逼迫,就是吃饭。
他准备出发的时候,他的大脑膨胀着,浑身热血沸腾,高昂的激情鼓舞自己为纯洁的爱情去献身。在那个时候,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找到唐琳琳。找到唐琳琳,秦慕容想,自己要亲口告诉唐琳琳,自己仍然热恋着唐琳琳。只要唐琳琳肯答应,自己愿意对天发誓,今后将始终不渝地爱恋着她,既使是海枯石烂,他对唐琳琳的爱恋永远也不会改变。
现在,他傻眼了,肚皮叽里咕噜地要饭吃,自己的腰包却渐渐瘪了下去。饥肠咕噜的肚皮,使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吃饭,才是真真的第一需求。其余的,都必须排在它的后面。
要吃饭,就得先找到工作。找工作,现在虽然有了人才市场了。但是,看来要想找到一份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才市场的大门口,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一晃几年过去了,现在的大学学历,已经是一杆子都能打到一大片的岁月了。大学学历已经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了。什么叫人才济济啊,一望,一屋子人头攒动。每个招聘站台前,都是拥挤得不得了。秦慕容的内心有些忐忑了,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前面就是一片大森林,我又何必非要在眼前这棵歪脖子树上死磕呢?
秦慕容过了一家又一家招聘台,和一家又一家负责的招聘领导过过招。一家比一家难,秦慕容是越谈信心越不足,越谈越对曾经的工作积淀了巨大的感悟和反思。自己在起跑的时候,曾经具有良好的条件,优势多多,自己都没有把握好。为什么自己埋头工作,反而没有把工作干好呢?为什么自己吭哧吭哧地生活,反而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呢?自己从没有这么去想过,今天,上帝好像在提示我,不,是在启发我,给我这么一次悔悟的机会,让我好好地悔悟悔悟,检讨检讨。是啊,自己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秦慕容望着像波涛一样的人流,一波一波往前流动,一波一波又像退潮似地往回来。突然,人流中有个人影,酷似唐琳琳,他激动得热血往上一涌,满脸一热,两眼都仿佛充了血。赶紧的,他像跳水一样,又挤进了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