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不会的。好妹妹,想来这些天我被盯得紧,你去大理寺帮姐姐找一个叫韩长鸾的人。想办法让他进府来见姐姐。"芙蕖点点头,一溜儿小跑地离开了。"出来吧。"阮朱琪淡淡地吩咐到。齐方和齐恕"刷刷"两声,从窗外越进来。
"主子,大哥的人找来了。只要联系上,很快便能带主子回去了!"齐方禀报到。"如此说来,就是齐东还没找到你们了?"阮朱琪淡淡地问道。齐恕答道:"回主子,主子上次说要我们避着大哥,是以不敢贸然相见。"
"做得好!我是不会回去的。"阮朱琪握紧了拳头,"我阮朱琪,要在这里亲眼看着他,国破家亡!"齐方看了眼齐恕,见齐恕只是低头,便着急地说道:"主子若是要报复齐帝高纬,大可以回过求助于主上!"
阮朱琪冷冷地扫了齐方一眼,惊得齐方心跳停了一拍。眼前这人,似乎不太像自己原来的主子了。齐方感到一阵恐惧。阮朱琪道:"没有四叔,我就做不成事吗?自己的仇,我自己报!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走!"
"扑通"一声,齐方和齐恕一起跪下,齐恕连忙道:"方弟无礼,主子莫怪。主子在哪,我们就在哪,断然没有抛下主子自行离去的道理。"阮朱琪打量了兄弟二人一眼,道:"告诉我,怎么样可以让齐东相信我们都死了?"
齐恕犹豫片刻,看了眼齐方,取下自己和齐方的佩刀,交到阮朱琪手上,说道:"刀在人在,刀失人亡。""我明白了,下去吧。记住,不能让齐东发现了你们。"阮朱琪掂量了两下手里的佩刀,挥手让兄弟俩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芙蕖领着一个郎中打扮的人进了阮朱琪的房间。摘下斗笠,阮朱琪一眼便认出了韩长鸾。"姐姐有话快些跟韩大人说,爹爹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外面都是陛下的人,时间长了,恐怕他们会怀疑的。"芙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到房外放风了。
"以大人之才,官居大理寺少卿,亦是屈才矣!"阮朱琪目光淡淡地看向韩长鸾。韩长鸾眼中一动,嘴唇微颤地说道:"小姐过奖了。若无小姐,长鸾至今仍只是一介穷书生,哪里会有大理寺少卿的美差。"
"美差?这乌烟瘴气的北齐朝廷,大理寺少卿这样的司法大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祸害百姓,而不能绳之以法。韩大人心里怕是苦的很,有何必在我面前自欺欺人呢?"阮朱琪眼神像一把剖心的刀一样,射进韩长鸾的心里。韩长鸾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波澜,脸上闪过惊异地说道:"小姐既知道地这么清楚,必也知道说出来也是于事无补。长鸾只有安于现状,也只能安于现状。"
"君主圣明,官风简朴,许你一品大员,韩大人可愿意为我办事?"阮朱琪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地微笑。韩长鸾眸子里闪烁一会儿,很快便有一种光芒熄灭了,眼神黯淡下来,说道:"小姐要我办事,并不需要开出条件的。长鸾愿意,为小姐卖命。"
"你又不是奴隶,何苦为我卖命?"阮朱琪眼神看向别处,接着说道,"我许你的,一定办到。"韩长鸾的嘴唇开阖了好几下,不经意地叹一口气,低垂着双眸说道:"那么,请小姐吩咐吧!"
"辛美黯在天牢里待了够久了,想个法子放她出来吧!"韩长鸾脸上写满了不解,阮朱琪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递到韩长鸾手上,接着说道:"天牢没什么衣服给她,你把这件给她穿上。王爷后天下葬在邺城郊外,到时候,你让她去看看吧!"
韩长鸾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是,谨遵小姐指示。"阮朱琪微微低头,眼神注视着手里的两把佩刀,良久,才交到韩长鸾手上,说道:"处理好了辛美黯之后,把这个插在千傲的陵墓旁边。"韩长鸾表情凝重地看了一眼阮朱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默默接过佩刀,道:"长鸾一定不辜负小姐的期望。"
韩长鸾走后,阮朱琪又唤来芙蕖,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芙蕖的眼神变幻了几下,最后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右相府外,围了一个营的士兵。领头的朱管带四处巡视,语气不善地嘱咐手下的人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朱管带巡视一遍以后,走到右相府门口,正遇上芙蕖从里面走出来。"你过来!"芙蕖站在门内,指了指高内侍。
朱管带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地问道:"不知斛律小姐有何吩咐?"芙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哪能有什么吩咐啊,看看你们这架势,进进出出都要受你们的盘查!方才我姐姐病了,我去请大夫,你手下的那些个人还要问来问去的!"
朱管带闻言一惊,连忙问道:"柳小姐病了?大夫怎么说?要不要去请宫里的御医来?"说着,朱管带又转过身去对着看门的侍卫吼道:"不长眼的东西!耽误了柳小姐的病,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赎罪!"
"行啦!我姐姐没事了!"芙蕖白了朱管带一眼,朱管带尴尬地赔笑,芙蕖冷哼着说道:"不过我姐姐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可是府里的东西不符合柳小姐的胃口?不若去请一个御厨来如何?"朱管带闻言大惊,不吃不喝,到时候出了事,他可真担待不起。
芙蕖鄙夷地看了朱管带,接着说道:"府里的厨子自然是了解姐姐的口味的,姐姐之所以不吃不喝,还不是因为你们!"朱管带一脸惶恐,额头上冒出了几颗冷汗,连忙道:"小姐莫要乱说,这罪名小人可担不起!"
"哼!"芙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语气傲慢地说道:"我姐姐说了,让你去给陛下带句话。就说她要求后天便进宫,迟一天早一天都不可以。""什么?"朱管带瞪大了眼睛,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聋了吗!叫陛下后天来抬姐姐进宫!"芙蕖叉着腰大吼了一声。
"是是!小人立刻就去!"朱管带的腰都快弯断了,连滚带爬地往端门跑去。
朱管带一刻不停地跑到了阮宸宫,将芙蕖的话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宣十度。"后天?"宣十度心下一惊,后天不就是千傲下葬的日子吗,阮朱琪为何要求在这一天进宫,难道...宣十度的眸子暗淡了下来,低声自言自语道:"你还真是恨朕,在兰陵王发丧之时办喜事,这昏君的帽子,朕怕是戴定了。"
朱管带没有听清宣十度说的话,也不敢出声询问,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宣十度陷入沉思。"你可知这个昏君,在朕下定决心要娶你的时候,就已经戴上了呢?"宣十度自嘲地笑了,对朱管带吩咐道:"你回去告诉柳小姐,就说朕答应了。请她,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四月初五,原本四天前就该十里红妆的邺城,今天却是半城红妆半城缟素。阮朱琪在镜台前坐着,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心已经麻木地不难过了,她也慢慢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阮朱琪苍白一笑,这笑容跟千傲那时候的一样难看。
"姐姐,我给你梳头吧!"芙蕖从门外溜了进来,拿起梳子为阮朱琪梳理黑长的头发,"姐姐做新娘子的模样,姐夫一定会喜欢的。"芙蕖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些什么,连忙又说道:"看来陛下应是真心喜欢姐姐的吧,不然怎么会破例让姐姐穿大红的嫁衣呢?"阮朱琪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衣,是啊,妃子是不能穿正红色的,可这衣服却是...
"那又如何?他欠我一条命。"阮朱琪定定地看向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说道,"芙蕖,从今后,姐姐恐怕就不是以前那个姐姐了。不过你不要怕,姐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芙蕖的姐姐。"阮朱琪的面无表情,芙蕖看着,鼻头一酸,说道:"好姐姐,絮姐姐永远是芙蕖的好姐姐。姐姐心里的苦,不要一个人扛着。王爷他泉下有知,也不愿看见姐姐这幅模样的。"
"王爷..."阮朱琪转过脸来,摸了摸芙蕖的脸颊,说道,"姐姐入宫之后,你帮姐姐多看着王爷的陵墓。王爷爱干净,坟地当然也要让人打扫地干干净净的。那处地方还有王爷生母的坟墓,你去祭拜的时候,也一并打理一下。还有,不要告诉王爷我入宫的事情,我不想他知道。最好,不要在王爷那里提到我。"
"姐姐!"芙蕖大声哭了出来,"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王爷和姐姐?为什么?""芙蕖不哭,今天是姐姐的大喜日子,该笑才对!"阮朱琪淡笑着擦去芙蕖的眼泪,接着说道,"不管是谁,就算是老天,欠我和王爷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哐当"一声,门被人猛地从外面踹开。斛律光领着跟阮朱琪穿一模一样嫁衣的芸香走了进来:"柳絮快,换掉衣裳,为父送你离开。"
阮朱琪的眼角湿润了,她没有想到斛律光竟会这般为她冒风险。"我走了,爹爹会怎样?右相府又会怎样?"
斛律光沉默以对,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劈晕了阮朱琪。"爹爹!"芙蕖惊呼一声,被斛律光狠狠地瞪了一眼。斛律光表情凝重地对芸香说道:"还不快给你家小姐换衣裳!"芙蕖会意,连忙跟芸香一起,手忙脚乱地给阮朱琪换了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