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在如此危急时刻,汝还想到别人的安危!”
“公子,汝是别人吗?”
“你!”廖南道泣不成声。
“公子别哭,死生由命。”说着,马升欲挣扎着坐起来,“别动!”
“吾还有话要说。”
“知道,马大哥,汝之子马放就是吾的儿子,吾会视同已出。吾本想带回吾的老家,让家父家母抚养长大。只是汝要让他认祖归宗,吾尊重汝的意见,将会护送他回家,汝放心吧。”
“公子,吾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吾说的是,吾可能要去了,担负诱敌入蜂阵的任务不是还要有人去完成吗?”
“马大哥,你有什么建议?”
“吾举荐一人,可当此重任。”
“是谁?”
“公子之仆。”
“廖容?”
“对!”
“理由?”
“廖容机灵过人,能言善辩,谈锋雄健,亦邪亦正,反应敏捷,避害趋利能力很强。其才能用来诳骗倭寇绰绰有余。”
“马大哥,吾记住了。”
“那吾就放心了。”说完,马升嘴角渗出了鲜血,头一歪,倒在廖道南的怀里安然而逝。
“马大哥,马大哥!.....”廖道南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廖公子,且勿悲伤,汝放心,马升壮士系殉国,官府一定会厚葬并抚恤遗属。现在吾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严嵩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又站到了廖道南的身边。
..........
廖道南回到了客栈,廖容一见之下,惊得几乎认不出来了。眼前的廖道南面色憔悴,形容枯藁,简直是鸠形鹄面,不成人形。
“汝,汝,汝系吾公子否?”廖容迟疑着、结结巴巴地问道。
“汝说吾是谁呢?”
听着这熟识的声音,廖容这才肯定回来的是廖道南,“真是公子啊?”
“不是吾是谁?”
“是,是公子,公子汝如何变化这么大啊?分手时,汝可是神采奕奕啊?现在回来,为什么是面色苍白,形容枯藁啊?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说了汝也不会明白。”
“发生了什么事?”
“马升死了!”
“啊!马大哥?好好的人为什么就死了?”廖容也是为之一惊,面容失色。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方便说。”
“事涉军国机密?”
“差不多,别问了。”
“诺。”廖容虽然有疑虑,但是还是答道。
“汝从明天开始学习倭语。”
“什么?吾一人学习倭语?”廖容差不多一触即跳。
“吾也学习倭语,教倭语的通事明天就到!”
廖容听了心里才稍稍平衡了点,心里却免不了滴咕,“公子这是怎么了?与戚将军是天差地别啊!戚将军神勇,一杆枪杀得倭寇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公子却是要学习日本倭国语言,这不是以倭为师?岂非谄媚倭寇吗?什么事让公子变化如此之大?从仇倭变得媚倭了?难道说,要拉吾浮海投日了?公子放着好好的大明子民不做,却去海中荒岛讨生活,这不神经错乱吗?吾不去,成吗?这可怎么办?”
“汝在想什么呢?”廖道南的话语打断了廖容的胡思乱想。
“吾在想,戚将军大义凛然,用枪杆子杀倭寇;吾公子才高于世,用笔杆子杀倭寇。不,不,不,错了,用嘴巴子杀倭寇,用唾沫淹死倭寇。不,应当是学习倭语后,用倭语杀死倭寇。公子的嘴比戚将军的枪还厉害了!”
听着廖容嘴巴的冷嘲热讽,絮絮叨叨,廖道南气不打一处来,拧起了他的耳朵,“吾让汝胡说八道,吾让汝胡说八道,吾让汝逞口舌之快。”
“哎哟,公子松手,吾的耳朵掉了!”廖容疼得呲牙咧嘴,不得不求饶。
“学不学倭语?”
“吾学,吾学还不行吗?只要公子不投海中荒岛就行。”廖容哭丧着脸。
“投海中荒岛?汝什么意思?”廖道南莫明其妙。
“海中荒岛,公子也不明白吗?”
“海中荒岛可多呢。吾大明郑和太监航海下西洋就见到了无数的海中荒岛,吾知道汝说的是那一个海中荒岛?”
“吾所言海中荒岛,就是指日本倭国啊。”
“吾大明子民去投日本倭国做什么?”
“不是就好。”
“当然不是了。汝为何如此说?”
“那吾问公子一句,不是去投日本倭国,学倭语做什么?不是为了去那儿生活方便吗?”
廖道南哭笑不得,“汝聪明得过头了,总是自以为是。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何能战而胜之?”
“公子要受命征伐日本倭国了?不对呀,公子是布衣之身,何能身膺皇命,统帅三军?要是,也是戚将军或者地位比戚将军更高的将军才对,不对,戚将军最多只能作一个先锋!”
廖容想想,又觉得不对,“不对呀,太祖皇帝不是颁布过圣旨,日本是不征之国吗?皇上难道要违背祖制,兴兵海外,大举讨伐日本倭国吗?”
廖道南看到廖容瞎猜疑,且离题最来越远,廖道南无可奈何不得不以实情相告知。
这一下廖容倒真的是一蹦三尺高,“让吾作诱饵?让吾去诱敌?倭寇可是杀人如麻啊。吾一去,岂不是以身饲虎?除非神人,否则以身饲虎者,谁能得以生还?吾死了不要紧,以后谁来饲候公子?”说到这里,廖容眼珠一转,“这一定是严嵩这个奸贼所为,包藏祸心啊!剪除公子羽翼,以逞其志。”
廖道南又好气又好笑,“吾能对严大人现在构成什么威胁?吾是布衣,他还是小官,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同殿称臣了。”
“这个吗?这个!”廖容无词了。
“汝不是说让倭寇天诛吗?来一场山洪暴发,或者来一场逆石流,将倭寇淹没吗?现在老天爷虽然没有来一场山洪暴发,或者来一场逆石流淹没倭寇,但是老天爷却让吾们可以使用蜜蜂诛倭寇,吾们不用蜜蜂诛倭寇吗?”
“要知道,不是老天爷的原因,不是因为天气温暖,老天爷格外垂青,此地秋天那还有蜜蜂野外采蜜?”
“这个?这。”廖容支支吾吾。
“用汝这是马升大哥临终前的嘱咐。他说,‘廖容机灵过人,能言善辩,谈锋雄健,亦邪亦正,反应敏捷,避害趋利能力很强。其才能用来诳骗倭寇绰绰有余。’”
廖容眼神一亮,两眼泛光,“公子可别诳吾呀?马升大哥真的这么说的吗?”
“有真无假,吾什么时候骗过汝?”
“吾听说过,’受人滴水恩,当作涌泉报。’吾吃了马大哥的美味珍馐,美味珍馐价值多少滴水?吾应当涌泉报答,何况马大哥为国牺牲了,吾岂能负他之所托?”
说到这里,廖容哽咽着,好不容易挤下了几滴眼泪,“只是,只是,公子,吾步了马大哥的后尘后,公子要将吾的遗体归葬于吾们湖广老家呀。吾不愿意作异乡之鬼啊。”
“别扯蛋了,胡扯得没个边。马大哥知道汝能完身而归,才推荐汝去的。马大哥会让汝送命吗?”
“嗯,这话中听。马大哥真有这么厉害吗?能料事如神?”
“有。智商还真不一般。”
“那他的儿子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大成人后,不知会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呢?”廖容又惊又喜,咋舌道。
说罢,廖容又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念叨着什么。
“廖容,汝在做甚么?装神弄鬼的。”廖道南见了颇觉得奇怪。
“吾在默默地祈祷呢。”
“向马大哥的在天之灵祈祷?”
“马大哥的在天之灵自然会保护吾,不应祈祷。”
“那汝是在向天上的那路神仙祈祷?”
“求神就求大神,天上至高无上的大神莫过于玉皇大帝。公子,吾在向玉皇大帝祈祷啊。”
“求玉皇大帝什么?”
“求玉皇大帝保佑吾虎口拔牙后,脱险归来,安然无恙。”
“求神不如救已。”
“公子,此话怎么讲?”
“汝能使出全身解数,哄吹,乱侃,胡天海地,诳骗得倭寇团团乱转,唬得倭寇一愣一愣,懵懵懂懂的,堕入汝的彀中,汝就是胜者。汝脱险亦不在话下。”廖道南笑道。
“公子,吾明白汝之意思。”
“真作假时,假亦真,汝,要吾对倭寇所说的话,让倭寇真假难辩,要骗取倭寇信任,然后才售其奸计。不对,然后,然后,然后才售其妙计。不对,然后才售公子奇计,让蜂阵发挥可怕的威力,让倭寇焦头烂额,毙命于蜂刃之下。成为蜂下之鬼,或者说让倭寇在又甜又痛中登上鬼箓,去西方极乐世界。”
“什么让倭寇在又甜又痛中登上鬼箓?”
“蜜蜂不是甜蜜的东西吗?吾们常常说比蜜还甜,蜜蜂能不甜吗?倭寇受蜜蜂中的‘甲胃武士’螫针疯狂攻击,饱和刺入,被蜇倭寇能不痛吗?倭寇岂不是在又甜又痛中,登上鬼箓,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受‘甲胃武士’螫针疯狂攻击,饱和刺入,这群倭寇也是有福了,连死都带着甜蜜呢。”
“这个?哈哈!有才,倭寇连死也都被汝说成是享受的事了。”廖容的黑色幽默让廖道南忍俊不禁。
“公子,吾有一怕。”廖容倒是一本正经。
“怕什么呢?”
“吾在想,日本倭国地处**大海中,他们的人吃没有吃,喝没有喝,岂非痛苦?万一日本其他倭寇知道了.....?就不妙了。”
“知道了什么就不妙了?”
“知道了只要到大明去劫掠一番,连死都带着甜蜜。他们岂不前仆后继,蹈海前来?那情况可就大不妙了,吾大明可就承受不起了。公子岂非成了有罪之人?”
“别胡说了,口无遮拦。唬人的话,还是留待倭寇来了,汝再说不迟。”廖道南打断了廖容的话。
“是了,公子的教诲,吾记住了。”廖容嘴关住了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