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仇鸾一听廖容此言,泄了气,不再吭声。
“如北虏军欲长驱直入古北口,关山险隘可挡千军万马,湍急河流可阻遏骑兵。非得有熟悉吾大明北境防线,而且对用兵布阵也很有研究的内奸叛徒充为向导不可。”
“这样北虏军才可以翻山越岭,穿越小径,从吾大明防守最为薄弱之处入关。”戚景通冷静下来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呀,吾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没有内线北虏军岂能过得来?”仇鸾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廖道南道:“此言不谬。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北虏方面应该已经找到如此出卖祖国的汉奸了。”
廖道南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仇鸾透心凉,顷刻,仇鸾不服气地反问道:“有何证据如此说?”
“北虏在荒漠里,在扑天盖地的沙尘暴中训练铁骑,不会无的放失。”廖道南解释道。
“这只是汝之猜测,还不是事实。”
“直觉告诉吾当是如此,日后当会有验证。”廖道南说道。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中,鸦雀无声,无人再言语。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廖道南一行终于到达了仆赤大汗汗庭。蒙古人生于草原,长于草原,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所谓的仆赤大汗汗庭,不过就是上百座帐篷如众星拱月一样环绕的一座宫廷式的大型蒙古包。
宫帐蒙古包是蒙古大汗、后妃和上层王公贵族的居所,也是施政、设宴、会客、举行宗教礼仪等活动的场所。
其内部装饰豪华奢侈,毡帐上下除用毛毡包裹外,还有用虎皮、豹皮、狮子等勐兽的皮毛苦盖,帐内用貂皮、猞猁皮、海獭皮等各种贵重的皮毛装饰,门槛与柱皆以金丝缠绕包裹,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华贵至极。故宫帐蒙古包又称“金殿”。
仆赤汗在“金殿”里接见了廖道南一行,此前他早就通过旭勒穆巴音及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敖汉、奈曼诸部落王爷的探马得知一名叫南道的中国茶叶商欲来汗庭销售茶叶。
仆赤汗闻之大喜,自从与明朝关系破裂以后,对蒙古须臾不可或缺的中原内地的铁、布、茶一时断绝供应,蒙古陷入困境。铁、布还可以通过边境战争,通过侵掠获得少许。
而明之边境不产茶叶,尤其是“蒙古茶”产于内地江南蒲圻一带,蒙古铁骑再精锐,长刀大镟亦无法染指内地江南,鞭长莫及,只得望之兴叹。
仆赤汗早已喝了上顿茶,没有下顿,窘态毕现。现在竟然有明国之茶商不远万里送货上门,怎么不喜出望外?
廖道南、戚景通、廖容、仇鸾在进入“金殿”之前,按蒙古礼俗,牵着骆驼携带着二千斤茶叶穿过两堆点燃的火堆,将一小部茶叶分作为礼品投入火中焚化,被焚烧的茶叶发出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于蒙古包上空经久不散。
廖道南、戚景通、廖容、仇鸾并且向宫帐蒙古包边矮树丛、已去世的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历代大汗的画像行鞠躬礼,以祛除不祥。
廖道南一行人进得仆赤“金殿”,只见“金殿”里两边台吉、王公大臣分列两边,仆赤端坐于中,左右皆是双眼圆睁,身佩弯刀,剽悍的蒙古武士,颇有几分威势。
“中土之民南道,参见大汗。愿大汗福祚绵长,寿与天齐。”廖道南人施以蒙古觐见大汗礼节,左膝跪拜。
随后戚景通、廖容、仇鸾三人也按蒙古礼节跪拜如仪。
看到身长八尺,美髯宏声的茶叶商南道掌柜挺懂蒙古礼节,并率三人左膝跪拜,仆赤满心欢喜,立即高声息命令两边台吉、王公大臣:“南道掌柜仗义效顺,远道而来觐见本汗,入贡珍贵的茶叶,本汗甚喜。赐尊贵客人座位!”
“喳!”下边一声应答,几个殿前侍卫马上端上来几张太师椅。
殿前侍卫将四把太师椅摆了上来,一字排开。
在“金殿”大帐里,蒙古大汗一般是不给觐见者准备座位的,如果蒙古大汗“赐座",就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几个人谢过蒙古大汗仆赤,坐在太师椅上。
“南道掌柜,此次觐见贡品几何?”仆赤问道。
“仆赤看来比旭勒穆巴音还贪,脸还厚黑啊?竟然把吾辈视作进贡的臣僚了,想分文不给啊?”廖道南一怔,心中暗暗诧异。
廖容一见廖道南怔住了,没有回答,不禁暗暗焦急,他悄悄地捅了一下廖道南。
廖道南回过神来,急忙答道:“回禀大汗,吾辈此次前来,共驮负五千斤蒙古茶叶前来,三千斤茶叶在路途中已告售罄。其余二千斤未敢再售。”
“就是说南道掌柜汝等此次觐见贡品共二千斤味如甘霖的蒙古茶?”
“是的,大汗。”
“本汗照单全收。”
廖道南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双手一拱。他心道,仆赤贵为蒙古大汗连旭勒穆巴音一个王爷也比不上啊,旭勒穆巴音只是想方设法赖帐,仆赤连遮羞布都不要了,明明是做生意偏偏故意说成进贡,这是直接一毛不拔啊。
仆赤道:“南道掌柜汝等不远千里,不,应当是不远万里,从江南茶产地到此,已经是万里之遥,可谓劳苦功高。”
“蒙古所求何物?无非是锻造兵器的铁,煮牛羊肉用的锅,做衣服所用的布料等生活物资,还有解油腻喝的茶叶而已。铁与布尚可通过......”
仆赤本来想说通过侵掠可获得,又感到不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汗尚有办法获得。唯有这能耐饥寒,增气力,长精神,解油腻的蒙古茶吗?难以获得!卿等可谓解本汗之忧之难,功莫大矣。”
“吾等如何又变成了蒙古大汗的卿了?”廖道南暗中纳闷。
“汝等纳闷了吧?哈哈!”仆赤一笑,“汝等虽然是明蛮之民,但是抛妻舍子,不避爷铖之诛,冒险万里而来,穿越浩瀚沙漠,入贡献珍品,九死而未悔,其心可嘉。本汗岂能不加以封赏?”
说到这里,蒙古大汗仆赤高声叫道:“南道听封!”
“诺!”
“卿牧骆驼逾越大漠而来,本汗封卿为蒙古‘帖麦赤’,为本汗之近臣,品秩可比明之正三品高官。本汗赐卿等一干人腰牌,可自由出入蒙古各部,并赐帐篷数顶,牛羊牲畜无数,以供生活之用。”
“臣谢大汗天恩。”廖道南心中浮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稍纵即逝。‘有腰牌,可自由出入蒙古各部’,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吗?得来全不费功夫,二千斤味如甘霖的蒙古茶付出,值!
“臣等的职责是什么呢?”廖道南发问道。
“仍然是通关啊,打通明之边关关节,大规模地向蒙古输送紧缺的茶叶,或者还能搞来铁、布就更好了。”蒙古大汗仆赤说道。
廖道南明白了,蒙古大汗仆赤封自己为官,就是要自己更好地搞走私贩茶还加上铁、布等明朝禁运物资。
“卿等现在可将珍贵的茶叶呈现上来。”
“诺!”
不一会儿,十多麻袋共二千斤茶叶送了进来,望着堆积如山的茶叶,闻着四溢的茶香,蒙古大汗仆赤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蒙古大汗仆赤对“金殿”里两边站着的蒙古台吉、王公大臣、将军武士道:“虽然帖麦赤南道的二千斤贡品茶叶是孝敬本汗的,但是本汗心胸比海阔,比草原宽广,并不独自享受。这茶本汗只留五百斤,其余全部分给尔等台吉、王公大臣、将军武士,有福共享。”
“谢大汗!大汗心胸比海阔,比草原宽广,吾等才能雨露均沾。”蒙古台吉、王公大臣、将军武士齐声称谢道。
廖容咋了咋舌头,“一人独占五百斤,还说有福共享?这蒙古大汗也太虚伪做作了。”
眉开眼笑的蒙古大汗仆赤倏忽间又想起了什么,刹那间收敛了笑容,他对廖道南道:“汝之‘帖麦赤’还得一人认可才行。”
廖道南颇为惊讶:“吾之‘帖麦赤’还得一人认可才行?他不认可不行?”
“是的。”
“这人是中书令?旨由他拟,敕由他下?”
“非也。本蒙古诸事从简,没有汉人那么多繁文缛节。”仆赤倏地脸涨得通红。
“那他是谁呢?”
蒙古大汗仆赤欲言又止,期期艾艾。
廖道南又将目光投向“金殿”里两边站着的蒙古台吉、王公大臣、将军武士。这些刚才还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蒙古台吉、王公大臣、将军武士,此时一个个目光躲闪回避,有几个人也是欲言又止。
看到全场沉默缄言,鸦雀无声,廖道南心中十分惊疑,“这个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肯定很有权势,也可能势焰熏天,能让人敬畏三尺。”
“大汗仆赤应当不在此列啊。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蒙古大汗仆赤也是十分忌惮,蒙古大汗可是草原至高无上的主宰,有如汉人之皇帝啊,怎么会这样呢?仆赤口中的‘他’,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