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程悠面前，此时竟像一位被训斥的小学生。
他面露难色，局促地搓了一下手，嘴唇张了张，没有出声。
目光闪烁，一会儿看看程悠，一会儿看看她身后的幕布，半天解释不出来，只憋出几个字，“这……程总，我……”
程悠：“嗯？”
财务总监再次闭上了嘴，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假账。
这个假账，他做的极为逼真。就是公司里那些有着十来年工作经验的会计，也看不出来。
程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可不信一个非金融毕业的女人，竟然可以抓到自己的把柄！
他可是在公司里做了很多年假账，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否则也不会得到李总监的青睐。
怎么就偏偏栽在了程悠这个女人身上！
程悠看着眼前脸色如同小白菜一样的男人，摇了摇头。
物理专业出身的她，对数字的敏感程度，远高于其他人。
昨天晚上，她在看赵之楠送来的文件时，只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异常。
反复推算了一下，果然有接近十个点的资金缺口。
十个点……这恐怕是有高层在挪用公款，并且为了不被查出，指示财务部的人做假账进行掩盖。
过去就从来没有人发现吗？
程悠眼底满是吃惊，她正准备告诉晏锦城这件事的时候，男人便来到了书房，面色沉沉，似对她接近十二点还不休息不满。
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件事说出口，一直到现在……
回想到昨天晚上睡觉前发生的事情，程悠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她手掩在唇边，咳了两声。
财务总监还以为程悠这是在等待他的解释，脸色比起刚才，又苍白了一个度。
“程总……”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因为紧张而出的汗。
眼睛看着屏幕上被女人标出来的数字，胡乱解释起来：“可能最近工作太多了……我看错了数字，绝对没有故意隐瞒。
10%的资金缺口，可能是审核账目的人计算错误……实际不会有这么大的缺口，如果公司一直有这么大的缺口，李总监不会让放任我在公司里继续待下去的！”
这种时候，财务总监只能抱紧李总监的大腿，希望他看在自己帮他卖了十几年命的份上，捞他一把。
毕竟挪用公款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李总监啊！
如果不是为了隐瞒李总监挪用公款的事实，他又怎么会沦落到在公司会议上，被程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甚至开除……
李总监自然听出来了财务总监话中的意思。
他淡定地叫他自己的助理再帮他倒杯茶，然后看向程悠，说道，“财务总监说的有道理。程总你作为管理者来公司，也不过两个星期。
何况两周的时间里，你实际在公司的时间，甚至不到两天，对于公司的状况，恐怕并不了解。”
程悠微微笑笑，示意李总监继续。
李总监：“也许，正如财务总监所说，这份报告里的数字失误，并不是由他造成，而是由他的下属造成。
如果单凭一个数字失误，便开除一个为公司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员工……不知道会令多少人寒心。”
程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总监一个人的表演。
直到李总监结束他长篇大论的演讲之后，程悠才开口问道：“李总监，说完了？”
李总监愣了几秒，“说完了。”
“那好，接下来换我来说，为什么要开除财务总监。”
程悠调出昨天晚上赵之楠交给会计所重新审查得出的季度账目，与财务部递交给她的季度账目进行对比。
她重新打开激光笔，点了点其中几个非常明显的错误，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财务总监，说道：“季度账目作假，是第一个错误。
想要将自己的错误推给下属，是第二个错误。我们公司需要的是勇于承担自己责任的管理层，而不是将自己的错误全部推给下属的管理层。”
程悠声音不大，却说得掷地有声。
她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中高层管理，听完她的话以后，不少人垂下了脑袋，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李总监神情僵硬地看着她。
“财务有了缺口，不敢上报，选择掩饰，是第三个错误。到了会议上，故意隐瞒缺口，拒绝承认，是第四个错误。”程悠罗列完财务总监在工作上的失职后，眸光定定地注视着眼前比她高了不少的中年男人。
问道：“我因为这四个错误，开除你，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财务总监整个人都懵了。
他完了。
这回是真的完了。
能救他的只有李总监，如果李总监都不愿意救他的话……
他沦落至此，全都是因为李总监啊！就算程悠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独吞这么大金额的公款。
财务总监有些歇斯底里地看向会议桌旁的李总监。
他一开始的声音很小，连站在他一旁的程悠，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很快，他便抬高声音，眼里带着愤恨与不解，“李总监！你为什么不敢说一句话？你就是这么看着你的下属被这个女人开除吗？”
财务总监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看起来有些吓人。
程悠被他巨大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李总监扯扯嘴角，“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财务总监狠狠地砸了一下会议桌，惊得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怎么与你没有关系！你是公司的总监，现在就看着我们这些跟着你的老下属，被程悠一个个开除吗？你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你算什么男人——”
财务总监口不择言，一双戾气十足的眼睛注视着李总监。
“程总。”赵之楠见状，在程悠耳边小声提醒，“叫保安吧。”
程悠点点头，示意她现在去叫保安上来。
李总监一言不发。
失去理智的男人得不到李总监的承诺，威胁的话从口中愤恨地挤出。
“李、总、监，你该不会是忘了，我是因为谁，才落得现在的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