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这次的复仇计划,姊的出现总让我感觉到背后有种朦胧的、巨大的阴谋,而,渐渐的我也终于相信真正的策划人不是别人,真正把消息传遍花果山的不是什么校园广播台,而是我紧紧拉住的姊姊。
「但,你还是能够抱着你的梨大声说好吃的。」姊背对着我说的话,只会引出我最自然的反射动作──我跑上两步拉住她的手,她给我很温馨的笑容,尽管之前她的背影多孤寂惨淡。
「呵,好吧!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我笑着说,「梨若是烂的,就一起撒谎吧!」姊把我的头敲了一下,骂了句:「我没这么教过你。」
「可我就是领悟到这个。」心里喃着,表面上我也没顶姊的嘴,因为看到四只老鼠围绕着高僧校长向我们一群人这里走了过来,四只老鼠边走过来边盯着我指指点点地告状,高僧校长淡定的微笑着不断点头,让老鼠们以为胜券在握,变得趾高气昂。不过高僧校长的微笑是你猜不透的,也不明白他心里打着什么谱,当他很有深意地对你对上了眼,笑一回,你的脑袋或许就要自转地球的一年。
「我听这四位同学说你们这班联合作弄人。」校长说着,略带一点责备的意思,停一停又接着说:「不过,片面之词不可尽信。那,我们到事发现场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校长就是在这个时候对我姊很有深意地微笑,姊也回了一个浅笑,然后我看到她恶魔的尾巴又晃了一下,所以我知道姊的脑袋没有自转,只有我的脑袋自转了千年。
「是不是香铃跟姊串谋?」我的心思索着,到了食堂楼梯口,这问题也不想了,脑袋停止了自转。在我看见林衡赐带着狼狈又苦闷的表情,从阶梯旁边的草丛正要窜出来,我的问题就变成对他的问号了:「他怎么会从哪里窜出来?」
忽然,他脚滑了一下,一个屁股坐到在泥上,那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沮丧,我看着不自觉地笑了笑,往他的方向踏了一步,却忘了姊的手还紧握着我,就这样扯了一下,我回头望姊,姊往林衡赐的位置投射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怕眼神,我愣了两秒,一看林衡赐,他简直就是被煞住了,就像漫画里头脸会突然刷一下变得惨白那样。他就是想自己起身,也被姊的眼神攻击搞得又滑倒一次。
「真是个大白痴。」我暗骂一句,取笑似的。然后,我轻巧地松开姊的手,也窜了进去对那白痴伸出了手:「起身啊!」他呆呆望着我的手,当他的眼神往上移,见是我以后之前的战战兢兢都消失,立刻拉住了,就精神地站了起来。
「谢谢。」他笑着道谢,可是我总觉得他这笑容有点坏坏的,不过也不需要计较,这笑容,也不是真的给我的,我不需要特别注意,都能够看到他是对姊笑的,那像是一种较量后胜利的贼笑。他轻轻举了举又晃了晃我们还握着的手,我当时看见姊的表情上写着:「忍无可忍」,没多想,马上挣脱了林衡赐的手,跑回姊的身边,跟姊一起踏完楼梯。
抵达现场。
那一片混乱狼藉的现场居然整整齐齐、乾乾淨淨的,那象徵着: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时,不只是鼠辈傻眼,就连我们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注意了姊的表情一下,她也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林衡赐在我的另一边轻轻推了推我,我转头的时候瞥见躲在角落对我招手的黎姊姊,她给我很灿烂的笑容,还竖起了大拇指。那就不用说了,在这么一段时间内收拾残局的就是黎姊姊了,我还以为她回大学上课去了呢。
「同学,你们说的事情跟现场完全不符合。」校长依然微笑,老鼠们开始辩解:「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对!」
「这些在吃饭的同学都能够为我们做证啊!」竹竿子指着还在食堂吃饭的学生大声说着,这时短毛老鼠跑前两步高声问道:「喂!你们刚才是看见我们的遭遇了!对吗?」食堂里的学生只是抬头望了老鼠一眼,低头继续聊天吃饭。
「说话啊!你们看见的啊!」老鼠们一起高声喊着。
其实,这些学生,这些人不也是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就存在着的吗?如果他们有些许的勇气跟正义感,他们早就站出来了。所以,老鼠们的喧闹只是无理取闹。
这个社会里有一种冷漠,源至于每一个人的心底,那是一层层的冰霜挥之不去。事不关己,就让我们把这件事情高高地挂起,就让我们假装没看见这么一回事,因为被欺负的人未必会感激你,而欺负别人的人就绝对会针对你,这就是勇气跟正义感结成冰的原因。
我握紧姊的手,因为那一阵寒意直冲上心,即使这不是直接地让我感受到,我却不太受得了。
「现在没证据,没证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上课的铃声响起,校长这么问着四只老鼠,只见她们恨得咬牙却说不出一句话。校长见她们无话可说,就打算让我们回去上课:「没什么事情,就回去上课吧!」
「等等!校长!我们有话说!」香铃突然跑到校长面前,手上晃动着小型摄影机又说:「也有东西让您看!」
好了,这回,我完全明白为什么我必须被作弄一次。因为必须拍下证据,当面对世界的冷漠时,我们只能靠自己制造证据。就这样,老鼠们是偷鷄不成蚀把米,我被欺负的片段在校长面前播放,她们都傻了眼,而我偷瞄着姊的反应,她的冷淡显示了她早就知道这就是结局。
「丁宁。」校长叫了我一声,我走了过去。这,是个大问题吧,社会上一种从来都没有解决方案的事情,所以,校长一脸的微笑才会换成了严肃:「这件事情发生了很久吗?」
我点头。他叹气。
「怎么不跟老师报告呢?」校长问着。
「校长,你刚才不也是看见原因了吗?」我指着老鼠们:「就发生在她们身上,不是吗?」
「……」这件事情看来连高深莫测的校长都只能默哀,完全地妥协在这样的社会现象上。
「校规上头没有不能欺负别人这一条;欺负人的学生不会承认自己欺负了人,就像看见事实的人们都视而不见,报告老师──最终都是一样的。」我无奈地说。
说完,我打了眼色给所有猴子,要大家认真地聚在校长面前,在校长露出愧疚的表情时,我们都微微的弓下身子,大家站直身子后,我才说:「虽然是这样,但是校长,她们被作弄的那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做的,我们愿意接受任何的处分。」
校长没有惊讶的表情,他是知道事实的,他似乎也清楚我们一定会承认的,老鼠对我们承认罪状这回事倒是先吓了一跳,不过她们很快就恢复原先的嘴脸,马上嘟嘟嚷嚷地说:「校长,你看!我们没说谎吧!?」「他们都承认了啊!」「快点处罚他们!」「是啊!这件事情应该不是记过失就能完结的!」
「校长──」短毛老鼠正要开口催促,却突然住了口。我相信这么生气的校长全校也只有我们能够见到,给校长这么一瞪,猴子们大概也会惊慌失措的,更不用说老鼠们。
「同学,请别忘了你们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校长训着老鼠,见她们默不吭声,脸色才慢慢地缓和。
姊姊这个时候早就站在我身边了,我知道一直盯住校长的她想要辩护什么……但,我们是做错了。梨是烂的,我们不能撒谎的。
「你们是要我处罚所有的人?还是你们握手言和从此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校长叹口气后说着,倔强如我们怎么会握手言和呢?所以,大家都笑了,笑着说:「校长,我们让您罚吧!」
「好,这是你们说的。这处罚的方式我还没有想到,就暂时放着吧。」校长又露出那耐人寻味的微笑,对着我们这么说。随后,又严肃地对老鼠们说:「关于你们的处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记你们的过失,对你们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你们到训导处找训导主任看是否有乾淨的校服可更换,回家后请自我反省,明天起的一个星期留校接受辅导。」老鼠们互看了一眼,点头行礼后便离开。
「没事了,大家都回教室上课去吧!」校长一说,猴子们就蹦蹦跳跳地像没事般回教室,留下我、姊姊、健、香铃还有林衡赐走在最后边,校长在我们身后唤了我一声,他说:「丁宁,你的人缘很好。不过你们也别太宠她了。」第一句明显是对我说的,第二句大概就是对姊姊说的吧。
「校长,请您放心,我不会纵容小宁做不对的事情。」姊姊转身对着校长坚定地说,校长点了点头,问了姊一句:「那你自己又分得清楚对和错吗?」
姊的脸被冻住了,她的情绪起伏我常常看在眼里,却看不出个所以,在校长打算离开我们的视线以前,她轻却亮的声音对校长说:「校长,有些事情就算清楚对错,也没有办法黑白分明地解决。」
「那你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从校长的语气中,我其实听得出他按捺着的怒气。
「以暴治暴是不正确,可是──」我第一次看见姊冲动地想要辩驳,我拉住了姊姊,小声地说:「姊,我们的梨可是烂的哦!」姊这才恢复自己的冷静,安静下来。刚让一个住嘴,林衡赐却抢出来开了口:「校长,那您认为除了让她们亲身体会,我们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她们得到教训吗?」
「这件事情的发生,你们会认为是欺负人那一方的问题而已吗?」校长说的话让全部人都静了,离开以前校长习惯性地留下他的声音:「你们若是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就会了解我说的:不要太宠丁宁,这句话的意思。」
在场的人是否都听懂了校长的意思?我是不清楚的。但,我懂了。问题在我身上也是有的,虽然我是受害者,可是我的反应也是造成这种恶性循环的原因。我深知争执没有胜算,所以我也不打算这么做。但,当你默默地忍受而不是想方法去抗衡或解决或对亲友诉说时,这个循环也不会停止。
「小宁,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沉默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我希望你据理力争。可是,我没想到我会维护你护过了头。」回着家的路途中,姊淡淡的笑容没有快乐的成分……
「我好像真的如校长说的,分不清对和错了。我想跟你一起抱着烂掉的梨大声地撒谎,这个复仇计划,我也差点以为这是正确的。」
「真是我太宠你了吗……宠得忘了最初的目的。」
迎着夕阳的余温,我听姊这么说着,心里下了决定。
【世界上弱肉强食,尽管我们是弱者,也不能被打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