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真是春宵苦短。
两个人再起床时,已是上午时分。
周启远记得十点半有个会,他急急的穿好了衣服,走之前回头对床上的梅亦皊一笑,“今天你要穿个高领的毛衣了。”
梅亦皊还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已经下了楼。
穿着睡袍起衣的梅亦皊去了舆洗室,在镜子前面,她看到自己粉颈上一块如胭脂般的红印。梅亦皊的脸红了起来,这是他故意给她留下的印记,非要她在下人面前出丑不可。
梅亦皊把睡袍的领子扯得高高的,从舆洗室里跑出来,到衣柜里找起高领的衣服来。
晚上,周启远回来时,果真见梅亦皊穿了件高领的大毛衣。梅亦皊恰好此时抬起头来,两个人目光一接,一个羞得垂下头去,一个笑意盎然。
梅亦皊开始矛盾起来,她不能爱周启远的!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原由,却打定主意不能把他放在心里。
再被他拥住时,梅亦皊便抗拒起来。周启远皱头微皱,最终还是松开了梅亦皊。他枕着手掌,缓缓对她说:“我以为,两情相悦才是最好,我不急,也再不会逼你。”
说起,他起了身,去了书房。那一晚,周启远住在书房里。
墨璐见原本两个人还好好的,忽然间,周启远便搬去了书房,待周启远走后,墨璐悄悄问梅亦皊,“姨太,您和司令吵架了么?”
梅亦皊半垂着脸,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墨璐见梅亦皊不作声,劝道:“姨太,司令待您的心思,我看在眼里,当真没有一分假的。姨太虽是恼司令当初的作为,便显得有些小气了。”
梅亦皊不说话,她怎么说呢?告诉墨璐,她是不敢爱他,也害怕爱上他么?可是,她内心的苦楚和担忧要怎么说出来?
“你不懂……”梅亦皊捏紧了指尖。
到了阳春三月,别苑里的木棉花开得正为热闹。梅亦皊正系着围裙在院子里喂鸡,忽然墨璐急急忙忙的找到了她,“姨太,前面来客人了。”
别苑从没来过客人,这个客人会是谁?
梅亦皊把拌好的玉米面和碎菜叶倒在鸡食槽里,直起身子问道:“是谁?”
墨璐摇了摇头,“不认得,是个年纪大的老爷,他说要见您。”墨璐想到这里,哦了一声,“是司令府那边的司机带他来的,我看这来头不小,也不及问司机这人的由来,就急急忙忙的找您来了。”
梅亦皊放下鸡食盆,解下来围裙交到墨璐手上,就往前去了。
一进了正厅,梅亦皊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这个男人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见梅亦皊进了来,打量着她。“你是……这里的梅姨太?”
梅亦皊见这人毫不客气,猜想着他的身份,点了头,“是的。”
男人沉默着,双眼却直盯盯的看着梅亦皊,看得梅亦皊心头发慌。
终于,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周启远的叔叔周恒。”
梅亦皊呆住了,周启远一直挂在嘴边上的叔叔就是眼前的人?周启远对叔叔的情份,梅亦皊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那么,叔叔周恒忽然来到别苑,是有什么事呢?
梅亦皊局促的笑笑,“那么……请您等会儿,我叫人给司令打电话,叫他回来。”
“不必了。”周恒抬手制止,“我是有事来和梅姨太说的,你让仆人们都下去罢。”
梅亦皊对墨璐几个仆人摆摆手,仆从都退了下去。梅亦皊恭敬的半垂着头,对周恒说,“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就是。”
周恒眉目清冷,话音不高,却句句透着寒意。“启远是周家的独子,我和我的拙荆并无所出,周家的一脉香火都在启远身上。我听说,梅姨太是不能再生养了,而我们周家又不能只有妾氏,没了正妻,说出去叫人笑话。所以,我希望远儿早日成家,绵延子嗣。梅姨太,你以为如何?”
提到了孩子,便是梅亦皊的硬伤,她垂着的头更低了些,喃喃的答了声是,心里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周恒下面的话。
周恒又说:“既然梅姨太也是个明白人,我也就坦诚相告了,当初远儿为了保你们母子,舍出了许多大洋去,现在倒也是梅姨太该报答远儿的时候了。”
梅亦皊抬起头来,正对上周恒冰冷的双眼,“您说的话,我不懂……”
周恒嘴角一翘,冷笑了一声,“梅姨太明知故问,我就把话再说得清楚些,当初,远儿得知你有了身孕,急急接你,张初却以你腹中的孩子相要挟,生生要去成军的三千斤军粮。为了这三千军粮,远儿把洋行里的钱拿了出来,从外面买了军粮。梅姨太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你就是远儿用三千军粮换回来的人,难道你不该回报远儿,不该回报我们周家么?”
梅亦皊只觉得周身生寒,她从没听周启远和她说过这三千军粮的事,更不知道周启远为了他们的孩子,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三千军粮……张初竟然如此乘人之危!
周恒见梅亦皊不语,直了直身子,“那么,就请梅姨太多多劝劝启远尽快娶个正妻,为周家早日开枝散叶。”
让周启远娶妻,而且是让自己去劝他娶妻,这对于她是何等的残酷。而握在周恒手上的利刃,就是那换她三千军粮一事。
“好罢,”周恒见梅亦皊脸色苍白,再没心思和她说话,他站起身来,“听得梅姨太也是上过学堂的人,自然明白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那么,还请梅姨太尽快罢,清明节前,我们周家是要祭祖的,清明节之后,我想让远儿成亲。”
成亲……
梅亦皊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周恒说完一席话,向大门口走去,在经过梅亦皊时,周恒的脚步微滞下来,“梅姨太,周家子孙未来,就全仰仗梅姨太了。”
这样沉重的一句话,梅亦皊如何能担得起。她望着周恒离去,才颤颤的跌坐在地上。
周恒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一把铁锤,砸在她的心房。院子里的汽车声渐远,梅亦皊才从地上站起身来,她跌跌撞撞的上了楼去。
进了房里,梅亦皊一头扑倒在床上,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她震惊于三千军粮的大事,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她心里最是清楚的。就算今天周恒不提,周启远娶正妻之事也是梗在两个人心中的刺。只是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朝夕相对的周启远。他宠溺的笑,他霸道的吻,他低语的温柔,都湿淋淋的浮在她的心头,挥也挥不去。
此时梅亦皊才发觉,他早已在她心中,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去劝他娶妻,她就永远欠着周启远一生的债。
梅亦皊握紧了床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