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年愈近，年味愈浓。早上起来，墨璐几个女仆就是忙进忙出。挂红灯笼，贴福字，新鲜的水果蔬菜不停的往厨房里送。

墨璐推开梅亦皊的房门，却见梅亦皊正坐在窗台上，侧身向远方望着。“姨太，您快别坐在窗口，小心着了凉。”墨璐不由得走过去劝上一句，“姨太，我们在贴福字，您跟着一起去看看罢。”

梅亦皊收回目光，对墨璐笑笑，她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去和他们忙罢。”

墨璐见梅亦皊并不热心，就退了下去。

梅亦皊望向窗外，又是除夕，想到往年里在家过年的一幕幕，第一次离开家的梅亦皊忽然就想家了。

周启远的军靴又在楼梯上响起时，梅亦皊才从窗口旁起了身。周启远一大早去了他叔父那里祭祖，才回了来。

“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挂红灯笼？”许是因为过年的喜气，周启远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冷漠，他呵了下有些发红的手，问梅亦皊。梅亦皊把脸边垂下的长发绾在耳后，淡淡道：“有点累了，就没去。”

周启远的兴致却似乎很是高涨，他把西装脱下来挂起来，换上一件家常的大褂，“走，一起去换红灯去，川平有个规矩，说是亲手挂红灯，彩头转不停。总要在新年里给自己挑个好预兆罢。”

周启远说着，朝梅亦皊望去。梅亦皊想拒绝，可是周启远那边向她伸出手来，不去的话，他便会来拉自己，倒显得自己要他来哄一样。

梅亦皊想到这里，走到门口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楼下正忙着的墨璐先笑了起来，“姨太您下来了，看看我剪的这福字好不好看？”

梅亦皊望向墨璐指着窗口的福字，那是用剪刀剪成的一个福字，外面套着圆圆的红圈，里面的福字犹如坐在圆圈里一样。梅亦皊想到了会剪福字的母亲，母亲那时说，这叫坐福，坐在里面的福字。

在梅亦皊身后的周启远忽然笑起来，“墨璐剪成这样就欢喜了？我看剪得倒不如我好。”

周启远自吹自擂，哪有人敢驳他的话。墨璐低下头，嘴角下死劲的抿着，怕自己会笑出来。就是这样的小动作，还是被周启远发觉了，周启远哼了一声，吩咐道：“墨璐，你去拿剪刀来，我就给你剪剪看，别让你看低了我。”

这样的话语，似乎是个不想认输的孩子。梅亦皊不由得望向周启远，周启远则正盯着窗上的福字，嘴角的笑是自信极了的。

他真会么？

墨璐一溜小跑的拿来了剪刀递了过去，周启远分开剪刀，捏着叉成一半的刀片就去裁一旁的红纸。裁过后，又开始折起来，重重叠叠，一片小小的纸片在周启远的手中转来转去。

“好了。”只是片刻功夫，周启远放下剪刀，把手上的红纸小心翼翼的展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张年兽送福的剪纸，通体红火的年兽用爪子托出一个大大的福字，年兽的胡须和背上的年字清晰可见，它的眼睛并非年画上的那般圆睁可怖，倒是弯着的，仿佛笑弯了腰的模样。就是这么一个脱开了往昔的年兽，显得那么憨态生动。

墨璐“哇”的一声惊呼出来，“司令，您可真厉害啊！”

周启远微笑走到梅亦皊身边，把剪纸递了递，“还不快贴上去。”

梅亦皊怔怔的接了过去，看了又看，她没想到周启远居然还有这般本事。“你怎么会？”心上想着，梅亦皊就问出口来。才说出来，自己也有些无措，自己就这般和他拉起了家常似的。

周启远笑着说，“我和我婶母学的，我婶母很会剪纸。”

墨璐上前来递上浆糊的小刷子，“姨太，您快把司令剪的福字贴到门上去罢。”

梅亦皊接过墨璐递上来的刷子，涂了上去，把福字端端正正的贴在大门口。贴好后，梅亦皊回转过头来，周启远正安静的望着她。

梅亦皊连忙低下头去。

这时墨璐过来问周启远，“司令，厨房里还想问您要不要守岁？”

“自然是要守，”周启远点头道，“我们都守岁，你去告诉给厨房，晚上的饺子我和梅姨太也要包。”

“这……”墨璐就是一呆，“司令，让您和姨太来包，不合适罢？”

周启远嘴角微扬，“这有什么，我想你们梅姨太也是会包饺子的。”

包饺子。梅亦皊虽会包饺子，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周启远居然也想包饺子。看过周启远剪的纸，梅亦皊再不能小窥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司令了。梅亦皊不由得暗暗揣想，是不是自己还有许多不了解他的地方？

“还有，”周启远叫住要去吩咐的墨璐，“你告诉给厨房里，一会儿我去拌饺子馅。”

墨璐身子晃了一下，似乎差点跌倒。她做了女仆的日子也不少了，竟然连面前带兵打仗的司令都不如。

墨璐低着头走开了。

晚上两个人吃完饭后，周启远果然就去了厨房。梅亦皊实在不好意思自己独自去上楼了，思量了半刻，也跟着去了厨房里。

在厨房里，周启远正挽着袖子握着两根筷子拌饺子馅，他身边立着一脸无措的厨房掌勺。周启远绞了半天的馅子，把筷子往肉馅中一扎，对掌勺说，“我拌的馅谁也不许再动了，一会儿叫人把这个肉馅和面送到楼上去，我和梅姨太的饺子，我们自己包。我倒要把我包的饺子和你做的比比，看看哪个好吃。”

就是不好吃，难道哪个敢说么？

掌勺的不住的点着头。

周启远满意的点头，洗过了手，转身就叫梅亦皊，“你去把大衣穿上，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这个时候？”梅亦皊有些迟疑。

周启远微微笑着道，“到了午夜放鞭炮时，已是夜半天冷了，你身子弱，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冷，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梅亦皊没再说什么，上了楼去。待两个人穿好了衣服，一起向院子里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