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平司令府。
梅亦皊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在草地上和仆人一起玩着的梅远。梅远现在已经一岁了,男孩的天性显现得更为突出,整天没完没了的玩,从起床到睡觉。
把墨璐等几个女仆闹得天天累得汗流浃背。
梅亦皊在洋伞下看着梅远把球抛给墨璐,墨璐又轻轻把球推了回来。球从梅远脚边滚过,梅远格格的笑起来,扭着小屁股去追球。
梅亦皊拿起茶杯来,轻轻的吮了一下,望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儿子笑了笑,眉间有着展不开的愁绪。
自周启远去德国后,梅亦皊就带着梅远回到了川平司令府里,冯岱峰留在楚山安顿战后的燕区。
梅亦皊从德国那边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周启远一行人平安到达了德国,并住了米勒安排好的医院里。
梅亦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隔着几天,德国那边就会送来周启远的消息。比如,正在治疗,一切都好。又比如,周启远的外伤都还好,头部受到的创伤却很难说,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梅亦皊看到这些电报,心跟着又提了起来。
渐渐,德国那边电报就少了。梅亦皊也催了过,那边只说在治疗,到底治疗到了什么程度,却从来不提。
是怕自己担心么?或者……
梅亦皊的指甲陷在掌心里,几日里来总是坐立不安,害怕听到什么消息,又期待着新消息。
好在膝前有梅远,分散了梅亦皊很多的注意力。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梅亦皊躺在床上,满脑子里转着的都是周启远。
黑暗里,梅亦皊抱紧了双肩。长夜寂寞,她并不怕。她怕的是,心上的人不能再出现在眼前。
一个个关于周启远的梦,今天梦到他不再了,明天梦到他昏迷不醒。梅亦皊在这种煎熬下,憔悴了下去。
墨璐也曾劝过,可是,心里的结又有谁会解得开呢?
日子一天天的转过去,梅亦皊由期望到失望,从失望慢慢到心凉。梅亦皊不知道自己偷偷落了多少眼泪了。
终于,在一天冯岱峰打来电话时,梅亦皊对他说,“你告诉给我,你们司令到底怎么样了?不要拿一些话来瞒我,我已经不想听这些敷衍人的话了。”
冯岱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说,“夫人,司令其实并不好,治疗也遇到了一些难度,您要有些准备。”
早已经有些心理准备的梅亦皊,还是忍不住又落下了泪。
老天似乎也跟着焦躁不安起来,这一年的秋天,比往年晚了许多。
已是九月,川平没有一丝秋意,依然热得厉害。许是因为天热,后院里的几株木棉又开了花。远远看去,一片片的红艳,如跳动在枝间的火苗,看着叫人心欢喜。
梅亦皊牵着梅远的手,在后院的木棉花下穿行着。时不时的,梅远让梅亦皊抱起,去摸低枝上火红的花叶,摸暗红色的的花蕊。轻触了一下,梅远就咯咯的笑起来,如偷尝了蜜一般。
梅亦皊放下了梅远,在木棉花下的躺椅上坐下来,梅远在花下玩耍着。思虑过多的梅亦皊晒着暖暖的阳光,有些倦倦的。她躺在躺椅上,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只觉得从树枝间洒下来的阳光,柔柔艾艾,似乎有几分犹豫一般。
木棉花海中,飘着氤氲的雾气,梅亦皊坐在木棉花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远远的,那人从雾色中走来。浓重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不是周启远又会是谁。
梅亦皊站起身来,向周启远跑去。周启远朝着梅亦皊轻轻的笑起,伸出了他的双臂。可是,眼前的短路似乎没有了尽头,任梅亦皊如何去跑,她和周启远之间都隔着一层浓重的烟雾。
周启远的笑容有些失了真,似乎要融化在雾气中。梅亦皊焦急着大喊,而喉咙却如同堵住了一般。
而周启远的笑容,却渐渐远去了。
“啊!”梅亦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来。她举目看到一缕刺眼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正是晌午日头高照时,她竟然在花下睡着了,又做了个这样的梦。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木棉树后面传了来。
梅亦皊寻声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面走了来。梅亦皊心头一悸,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低垂着的花枝,款款笑着向梅亦皊走了来,正是梅亦皊日思夜想的周启远!
是梦么?
梅亦皊微张着嘴,手抚在唇间,她怕自己忽然就会叫出声来。而眼前的人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周启远低声问道,“怎么了?是睡梦魇了么?刚刚见你睡着了,我没叫他们喊你,我看着你睡着倒好。”
梅亦皊扬起头来,周启远挡住了头顶的烈日,他的笑容如从前一般湿润。
“你……这不是做梦么?”瞬间,泪水模糊了梅亦皊的双眼。
周启远只是笑,并不回答梅亦皊。他缓缓的蹲下身来,坐在梅亦皊的躺椅旁边,拉起了梅亦皊的手,“亦皊,我回来了……”说着,周启远握紧了梅亦皊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那股自双唇传递来的温暖,令梅亦皊浑身一震。
这不是梦,是周启远,是他!
梅亦皊伸开双臂,抱住了面前的周启远,脸埋在他的肩头,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周启远抚着梅亦皊的青丝,在她耳畔轻语着,“我真的回来了。只是,我再不能听到你对我说了什么了……那棵手榴弹震破了我的耳膜……亦皊,你会嫌弃我我么……”
周启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双滚烫的双唇堵住了后面的话。一个撩拨人的巧舌,伸到了周启远的嘴中。
梅亦皊用行动回答了周启远的问题。
周启远就是一怔。
几时她曾这般主动过?若不是思他念他,又以为失去了他。她如何会这般情不能自禁了?
只是一刹那的失神,周启远也抱住了梅亦皊,热烈的回吻着他怀里的女人。
这一吻,似乎过了很久。似乎是演绎过了许多爱情童话的瞬间圆美,诠释了书里未尽的相思缠绵,融化了两个人久久不能意平的伤心往事。
于是,他的痴情圆满了。她的相思成真了。
满园的浓情柔美了枝头的木棉,木棉花开得更加鲜艳夺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