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愧疚的望了一眼徐班主，“实在对不住你，徐班主，倒让你也受了委屈了。”

徐班主急忙摇头，“太太快回去罢，也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个假大洋也不好弄到，若是让警察局知道了，那是杀头的罪。”

梅亦皊苍白着脸点着头，又谢过了徐班主才叫黄包车回了去。

梅亦皊回到司令府，她想了很久终压下心头的气，没去找鹿芳雅质问。她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种骂街的泼妇。而且，现在她还不敢肯定鹿芳雅的用心，自然不能找人去理论。

梅亦皊郁郁坐了一天，到了晚上时，姜南忽然回到了司令府。姜南一回来就来找梅亦皊，姜南命乳母和小春抱着梅远出了去，才定然的望着梅亦皊，半晌了才开口问道，“你想搬出司令府去？”

梅亦皊微挑双眉，镇静的回道，“是的。”

姜南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若是想搬出去只管和我说就是，又何苦去芳雅那里借钱呢，倒闹得我如小肚鸡肠的人一般。”

梅亦皊紧抿着唇，默然的望着姜南，原来果然是鹿芳雅告诉给姜南的。

姜南看着一脸紧色的梅亦皊，一笑，“我已经帮你买了处宅子，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罢，只是仆人还是要用原来的好，至少乳母和小春是跟着你的，远儿的事她们最清楚，总比再新买来的仆人强。”

梅亦皊站起身，冷漠的望着姜南，“你即已安排好了，我从命就是。”

梅亦皊转过身去，看着窗口处垂下来的厚厚窗帘。梅亦皊知道，也许，姜南就是要她这一辈子都混混沌沌的过活。

身后的脚步声离她渐近，梅亦皊更不想转身面对，索性扬起头，忽的一声打开窗帘，看着窗外天空上的繁星。身后略沙哑的话语低低的传了来，“我知道你气我，”姜南走到梅亦皊身侧，“可是你叫我怎么放手？若不是从前那些误会，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了。”

姜南说着，轻轻叹气，“我也承认，我懦弱，我没办法摆脱芳雅，让她成了我的妻，也叫你看不起我。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姜南说着，手攀上了梅亦皊的肩。

梅亦皊身子一缩，躲开了姜南的手。姜南脸上有些发讪，话说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要考验我到几时？亦皊，你不能这么折磨我。我把远儿视为己出，你都看出来了。”

梅亦皊蹙着眉看向姜南，“姜南，你若是真把远儿视为己出，你真爱我，就放我走。”

姜南脸上的柔情慢慢消散，他冷笑一声，“叫你回去找周启远么？那个负了你的男人么？”

“不是……”

姜南并没给梅亦皊说话的机会，“难道不是么？你千辛万苦的给周启远生下了儿子，他为你做了些什么？在你最需要人帮你时，又是谁站在你身边的？亦皊，我不能说我没有目的，我只想你有一天看到我的好，看到我待你的真情。可是你呢？你总是想离开我，想着躲着我。我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从来没有！除了你之外，我没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姜南一脸冷霜，话说得越来越狠，“而你，把我的真情掷于地上，你就可以上前去狠狠的踩了，是不是？我若是像周启远一样，如他当年一般把你霸占了，你又会如何？当年你不还是一样活过来了么？你还为他生了孩子！说来说去，我尊重你，想感动你，倒成了我的错，我倒不如周启远那样卑鄙把你占为己有了！”

梅亦皊气得脸色雪白，嘴唇抖了半晌才说，“他那时候以为我是张初献来的人，只想假戏真做蒙混过张初！”

“那又如何？”姜南额角的青筋都暴突出来，“你不还是爱上了他？不还给他生了孩子么？我为你，为你的儿子做出了多少事？你可曾有过感动？你有么？！”

梅亦皊怔怔的，姜南第一次不叫梅远的名字，更没亲昵的叫远儿，而是说“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只这一句就已经表明，姜南只因为梅亦皊才会待梅远好。原来姜南都是在等她还这个人情，她早已为儿子欠下了姜南天大的人情。只是她自己以为姜南不会为此事计较，却不想，姜南不是不计较，而是在等她主动投怀送抱。

今天，姜南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他再也等不得了，把所有的话都挑明了来说。也叫她知道了，原来天下间，人情这东西最是能压死人的。

梅亦皊呆呆的望着姜南，姜南情里是愤怒，是不甘，还有欲望。她懂了，就在那一刻，全懂了。

梅亦皊双手颤抖着，抬了起来，伸到自己旗袍的衣领处，缓缓的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她雪白的脖颈。

就是那时，梅亦皊的眼泪决堤而出。“你要我来报答你，是么？”梅亦皊的双手又慢慢下向移去，她那已无血色的苍白手指涩在第二颗盘扣间，颤颤抖抖，再难解开她前襟的第二颗扣子，如解不开她那心结。

她就是祭祀台上的一块肉，任由人把她呈在或魔或怪面前。或许，是她自己爬上了这祭祀的高台，毁了自己的一生。

梅亦皊闭上了双眼，泪水却再难止住。

在梅亦皊解开了第二颗盘扣时，她的声音涩得如折了的干柴。“要我，便拿去罢，从此我们各不相欠……”

梅亦皊的双唇哆嗦着，却依然说清了这句话。

良久，脚步声响起，却不是走向她，而是走向门口。随着门崩的一声狠狠的关上，梅亦皊才睁开双眼。

窗外的月光如水，梅亦皊缓缓的滑坐在冰凉的地上，坐在月光映照下的地板上。

姜南是要让她欠他一世的人情，让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抬不得头的。

梅亦皊的双手抚过微凉脸颊，抚过冷了的泪。目光落在扔在地上，鹿芳雅给梅远买的提线木偶上。她和那个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操纵的线都在旁人的手上。

这难道就是命么？她不敢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