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笑盈盈着又说,“有些事情,梅小姐想来是不知道的,我说些自大的话,我看梅亦皊,倒也是晚辈了。梅小姐孤身一人在楚山,和我也没什么区别,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家大太太是个菩萨面,啧啧,瞧我说了什么呢。”
梅亦皊笑而不语。
这是三太太在暗示自己,大太太惯会做笑里藏刀的事罢。
三太太自顾自的端起茶水来,轻喝上一口,才又道,“我们府里传的事,梅亦皊不知道,我来提醒提醒梅小姐罢。司令府的人都以为梅小姐您是我们家姑爷的姨太太,只差进这门了。”
“什么?”梅亦皊站起身来,“三太太,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讲。”
三太太依然笑得亲热,“这也没什么,梅小姐细想,当初,梅小姐和姑爷是定过亲的人,外面都知道梅小姐是姑爷的未婚妻。现在,我们姑爷娶了我们家大小姐,那么就是大小姐夺了梅小姐的位置,大小姐是亏欠梅小姐的。”
“我并不想作姜南的姨太太……”
三太太咯咯的笑声打断了梅亦皊,“哟,梅小姐,瞧瞧你说的,你想想,如果我们家姑爷他不娶你作姨太太,我们司令成了什么?那就是纵女夺人夫的人了,外面那些个酸文人不知道会怎样说我们司令呢。所以,就是司令,也定然会让梅小姐你进门当这个姨太太的。”
梅亦皊抬起眼来,看着面前浓妆艳抹的一张脸来,她微蹙着眉头,“那么,你是来替司令府来劝我嫁给姜南当姨太太的么?”
三太太把帕子一甩,冷笑起来,“他们雇得起我当这个媒人么?梅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虽不是我家姑爷的姨太太,但是早晚会是的。或者说,外面现在都拿你当姨太太看呢。为什么我们家大小姐会来闹?还不是把你当成姨太太看了。”
梅亦皊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看着面前妖妖条条的三太太,脸上有了怒意,“三太太,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太太也站起了身,“梅小姐,怎么说着说着你就要恼了呢?我可是一片好心呢。我只是想,梅小姐也是孤独之人,我亦是如此,就算有一天梅小姐不能进司令府的大门,我们也该互通有无不是。”
原来是要和自己建立起联盟来。
梅亦皊冷笑起来,“三太太请回罢,我即不是姜南的姨太太,更不会参与司令府里的事。倒叫三太太费心了。”
见梅亦皊拒绝了,三太太也不生气,她夹着小包,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向大门走去,“那么,梅小姐,告辞了。”
梅亦皊冷冷的看着三太太离去,才吐出一口气来。
三太太出了梅园,就坐车去了电影院。三太太坐在电影院里等待丰电影的放映,当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三太太身边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那个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都说了?”
三太太连头也不转,“说了。”
那人也不说话,站起身就朝外走去。那人走出了电影院里的一片黑暗,走在明亮的大街上,露出他俊朗的脸来,是姜南。姜南着一身西装,转身进了电影院一旁的茶馆。
姜南一边喝着茶,一边望向人头涌动的大街。三太太今天令他很满意,梅亦皊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心里念着的人,他自然知晓是谁。三太太今天去了,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给梅亦皊,她的背上早已烙定了是他姜南的人,到那时候,梅亦皊就是想不认,也由不得她了。
姜南啜了一口清茶,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他就是要让梅亦皊死心,彻底的死心。
姜南放下茶杯,丢下一个大洋就走出茶馆。
梅亦皊心里烦躁起来,她已经细想过了三太太的话。确实,当初,她因一时事急,而在鹿子鸣面前错认下是姜南的未婚妻。从那次开始,她就再难摆脱了这个身份了。旁人早视她是姜南的人。特别是她独自一人住在梅园里,姜南常常来看望,这些话便是好说不好听的了。
梅亦皊皱紧了眉。
可是,她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她已经没了家,周启远也不再要她了。嫂子出卖了她,她再没有一个亲人可寻了。就连喻如心,她也再没遇到过。
而高深莫测的鹿夫人,泼辣跋扈的鹿芳雅,妖娆阴险的三太太,哪一个都会要了她的命。梅亦皊已经开罪了鹿芳雅,又得罪了三太太。鹿夫人这个当娘的自然是站在鹿芳雅那边的。摆在梅亦皊面前的路,条条都是死路。
梅亦皊只觉得阵阵头疼起来,她该怎么办呢?
梅亦皊扬头看向窗外,在那黑色的铁门旁,她竟然看到了四个守立着的士兵。
从前,大门处从来不曾有过士兵,梅亦皊转头就问小春,“怎么会有士兵来呢?”
小春也凑过来瞧,她望了会儿,茫然的摇摇头,急忙去找陈管家。陈管家来到梅亦皊面前禀告道,“是主人担心夫人的安全,所以派了人来把守的。”
梅亦皊怔了半晌,保护她的安全?这样的谎言她岂会相信。梅亦皊不住的摇头,那些士兵就是来把守着她的——这个关在华丽别墅里的女人。
梅亦皊转过头去,厉声对陈管家喝道,“让他们给我走!”
陈管家恭敬的躬下身子,“夫人,这是主人的吩咐。”
梅亦皊望着窗外屹立不动的士兵,一个个如一棵树一般立在大门口。似乎是大门就是他们生长的地方,就如同她一样,就该生长在这座梅园里。
梅园……
梅亦皊的眼圈不由得泛起水气来。
原来,她还把这个名字想得极美。因为她姓梅,又因为一院子里的梅花。可是,现在她忽然想到了,梅园,通“没园”。没了欢笑的园子。没了生气的园子。没了温度的园子。没了人情的园子!
良久,梅亦皊戚戚的笑了起来,唇角畔挂着道不尽的凄凉,“好罢,把我关在这里罢。好罢,我便是他豢养在这笼中的雀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