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战场,我必须与无论是什么样的来人一战,武威侯走了,盛乐源走了,孙奇这个无用的东西都走在我前面,还有人敢进这武安城?真是当这城里面点忠魂都没有!他们已经死人,我不想去评论他们的善恶。
这武安城在孙正的先祖来到这里时,这城就叫武安城,伫立在这里千年,从没有一刀一箭劈在这城墙上。这些城墙是为防止北方蛮族才筑,后来,有了天统王朝,王朝又向北推进五百里,筑了天下第一关,天雄关本在蛮族手中,王氏让王朝的一根钉子,就钉在北方蛮族的脚背上,从此他们就再也抬不起那一只伸向天统朝的脚。
我彭氏虽不是王朝的守卫,可是这一方土地,我生活了七十年,这七十年来,从未经过一次战火,他们今夜非要进城,这城头的战火就由我来点起罢!”
西川侯没有想到这糟老头,倔倔到这个地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这城头,就是为了这一份守候。
四个伙计扛着四面白色的旗幡就在城门下,每一面旗幡上‘活人止步’四个大字一排竖起,幡杆的顶部一个大大的风铃,叮当叮当的在城下响着。江守钱一摆手,四个伙计各自朝着一个城门就去了。
东门外一个伙计,竖着那白色的幡旗,经过一座座的墓碑,向着最尽头走去,一路上,那幡铃叮叮不绝的响着过去,象是引魂的鬼使。再望一个江守钱,那里象是一个一心要卫道的勇义之士?
“茶经也只有两讲未说了,那就是专一心,合作心,这是我在茶经之上的两悟两讲,我们也没有时间了,可以的话就是来生了吧!”
江守钱这话已然是绝别,在东门外坟地的尽头,那一支幡旗已经竖起,只是那伙计再也没有回来。风吹起来了,一个城中,四个伙计站在江守钱身后。在西川侯的身后,七个孩子齐齐的排好,象是他们也明白,从现在起,他们将跟着西川侯了。
这不是西川侯想要的一切,他已经怨倦了与谁动手开战,一切都象是离他已经很远,他就连回到家中,去持掌他的王国的心情都没有了,如今,以为这武安城可能是一片死亡之地,谁也不会来打绕。可是一切偏不是那样!
夕辉在收敛它的光芒,天色在暗,风在四处不定向的游荡。西川侯本以为可在这城中静静的过上一些年,可是哪里知道,只是一茶间,一切就变了。江守钱抬起一杯茶,递到西川侯李应面前,西川侯接过茶:
“我想以后你就不要再叫我西川侯李应了,你也叫我一声伙计,那一天我想好一名字,我再告诉你。”
李应喝了茶,心时想着,有一杯茶为他这个名字送行,也是一件好事。一转身跟在七个孩子身后,就下了东城楼。跟在一群孩子的身后,七转八拐,从一户进入,进入长长的地下通道,几个火把的照明下,一闪一晃,忽明忽暗,也不知走到哪里?
一间砖室里,西川侯完全失去了方向。大一点的孩子取过一个长长的铁夹子,对着墙上的一块砖就夹去,往后一拉,一块砖就离开了墙体,再来,又取出一块砖,不多时间,十余块砖就从那墙上取了下来。一缕风从那砖洞里吹了进来,砖墙里的沙尘在一阵风后,慢慢的散去。西川侯摸着大一些那个孩子的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时里就是东门下,东门水火室内,隔壁就是水池,城门如果起火,就从这里放水去灭火。”
西川侯中蹲到那孩子面前: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大战后的几天,我们就是在这里面。”
听到这时里,西川侯真不知道这武安城是孙正的城,还是这江守钱的城?!正在想这水火墙的事,墙外边已经传来说话的声音。
“来者何人,不知这里是活人禁地吗?”
“江掌柜,这活人禁地只是禁止着活人,象我们这样半死不活的人,哪里还用去禁!”
西川侯急忙从那砖孔往外看去,只见四个圣境一齐排开,对峙着江守钱一个人。
江守钱一身青灰的衣衫,久经洗涤,已经发了白色。一关灰白的头发,映衬着他那老树皮一样的脸庞,极其的不相衬。身杆弯着,头有些微低,象是已经很无力了。夜色四面八方的拢罩向大地。一种昏黄与幽黑在变与未变之间。七个孩子都把耳朵贴在墙上,静静的听着墙外的一切,一双大眼睛,没有半丝的恐惧。小拳头一个个捏得紧紧的,象是准备着随时挥出。静悄悄的室中,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七双眼睛在这暗室里,还看得清,其余再也看不见了。西川侯忽然间强大了起来,在这七个孩子的面前,往日的孤独也没有了,有这七个孩子在身旁,一种充实也现实的存在感以回了来,自己也还是一个人,一个真实而有用的人,起码在这七个孩子的面前,他可以保护他们一切安全。
护城河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江守钱在这武安城七十余载,我死后,我也准备就埋在这城中,你们想进城,就先埋了我吧!”
“我们是这样想的,你是横垣在天雄关与五方郡中间的一棵大树,若不放倒你,我们可能还真不能让这一路通畅。”
“都已经这样想了,敢报名吗?”
“联众新城北路巡使。”
一个中年白衣的汉子,没有半分怯懦的说道。江守钱又抖了起来,那是一种大腿无力支撑着身体的抖动,而不象是张居那种不由自主的抖动。几个颤抖间,江守钱横移了一步,又才让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平衡。嘴也开始抖动起来:
“联众新城!好几年前就听说有这一伙人了,今天才遇上“
江守钱说这几句话,已经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说完:
“我今天看起来是必死了!”
“你也可以不死,不过要让出天雄关到五方郡这一条道路。”
“哎,这才是没有理了,路就在那里,谁管得着你走与不走!”
“若是你不让道,哪一匹马,从这里过得去。”
”马儿们有脚,我那里又管得着了?!“
”江掌柜,你倒也真会说揭语,明人也就不说暗话了,这路你是让还是不让,这一条路,听说是彭家主都早让你放弃了,你就是不放,这是为何?“
”我与盛家有约。“
”盛老家主已经死了。“
”还有他儿子。“
”盛天行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你们未免也吧事做得太绝!“
”一群无家之人,哪一样的事不敢做!“
听到这里,西川侯象是听明白了几分,原来这天的马匹,尽在他江守钱一人手中,也难怪他要守在这武安城,这里是北方马匹南进的唯一路径,再往北,自有盛氏家族会去经营,到了这里,也就等于是入了彭氏家族。自己守在西南,山高地陡,马也不是太有用,更何况南方的小种马,更适应南方的生活,北方的马到了南方,食量大还不说,一病就死,可是其他的地方就不同了,一切军马,全由北方而来。
控制住天下的战马,这是一种什么样强大的能力,不说敢与一讲诸侯国开战,那也是可以周旋的一种力量了,这时,西川侯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没有见识,江守钱这样强大的力量,自己浑然不知,这些年自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家是无数人的努力,不是有没有地方的问题!”
“江掌柜果不是我等人能说得过,这种口才,在我联众可排第一。
说不赢,只有动手了。
想来你们彭家主此时定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江掌柜,可顺服于我们,可居副城主之要职。”
“还是用手吧!我太老了,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死在这里。”
隔着墙,西川侯果然听出了江守钱的死志,与城楼上的对话一样。可是他就想不明白,这糟老头子,明知是死,又何必一意孤行?正在不解时,护城河边已经动起了手来。
三个圣境向着江守钱就冲来,江守钱,一步丈余,正对三人,而后退的速度却是惊人,三步就退过护城河的吊桥。另一个圣直接飞过护城河,跃上城墙,也不去理会江守钱。三个打一个,纵是打不赢,那也败不在哪里去。那进入城中的一人,显然只是一个前哨,要把城中的一切探查清楚,好利于城外三个动手,只是二息间,对峙的势态,就在西川侯的眼前,一切更加的真切清楚了,那怕是黑色的夜已经是驱走了黄昏。
城中一声鸣笛传来,显然是已经查明城中没有威胁。三个人向着江守钱一抬步间,吊桥边的地面上,四块木板一下翻起,钻出八个人来,四人手中举着陶罐,四个人各持弓箭,向着三个圣境就把手中的陶罐抛去。三个人理也不理会身后向他们飞来的陶罐,只是加速向江守钱扑去。
江守钱没有后退,反而是飘身就朝前冲。
西川侯在城墙内看得真切,料那陶罐内必不是简单之物,那四把弓箭也必有奇异处,不然八个道境,面对一个圣境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还是三人,更有一个时时会回来。回头看一眼七个小男孩,几次想破墙而出,若是江守钱一死,自己迟早是要被他们发现,到了那时,自己也是生死不知?还不如出去一拼,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几个小男孩贴在城墙上的耳朵贴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