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S傍晚时分,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然后要么去参加社团活动,要么直接相约走上回家路。或许还会到车站前的商店,买零食和咖啡。
弓之进还有一个初中的妹妹要照顾,所以不会和我一起回家,他需要像个主妇一样买菜做饭。他们家的情况也挺复杂的,我不想过多提及。毕竟随便谈论他人的家庭情况,在我看来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举动。
我和几个比较熟的男女同学打完招呼之后,继续回到课桌那里坐下。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放学后在教室里处理作业,或者是待在教室里看书。直到快要天黑,校园内响起驱赶学生的广播,我才会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回去。
我其实挺喜欢傍晚时分无人的教室,看着夕阳的余晖,撒进这个原本充满欢声笑语,此时却寂静无声的空间,会让我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我喜欢称呼它为“对比的美”。这种极强的反差,在我看来具有某种意义上的美。即使不是这样,单纯地站在教室一角,欣赏这片由硕大的玻璃窗隔出来的夕阳风景,也是一种少有的享受。
慢慢翻动着手中的书页,仔细阅读那些凝结着他人智慧的文字。
时间在这片空间里好像已经停滞了,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这片属于我的小小奢侈享受之中。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快要没入山麓了。
随着有些刺耳的广播,我提起已经收拾妥当的书包,走出了教室。
下楼,换鞋,跟那些在社团里奋战过一番的学生一起走出校门。
整个过程早就成了不用经过思考就会自主运行的东西。
走过长到有些惹人厌的街道,在便利店买了饭团,我顺着这条直穿整个久远市的主干道继续前进。
突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激活了整个程序中不曾存在的开关,我抬起头来,看着这条一直通向久远山的主干道。
一个想法出现在我心里。
虽然是决定明天才去有栖川家拜访,不过今天先到那边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当是探路了,也为明天做个准备。反正今天没什么剩下的安排,一个人回去也只是无聊地消磨时间。
我这样想着,走过了通往现住公寓的那条岔路,继续向久远山的方向走去。
久远市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现代化,在我的记忆中,久远市曾经也被绿意盎然的树林和富有朝气的农田所包围。
但随着近几年的建设,无数的楼房拔地而起,像贪婪的钢铁巨人一样,不断蚕食着宝贵的绿意。回过神来,这里就已经成了一座高不成低不就的现代城市。
在这条主干道之上的区域,是原来久远市的老街区。
没有什么风格的普通楼房,缺乏带来人气的各式商店,连自动贩卖机都少得可怜。就连长于寻找游乐之地的小孩子,也少有踏足这里,因为这里实在是比“以一碗白饭做晚餐”还要单调无聊的地方。
我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走过一个个连行人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街区。
渐渐地,我已经踏上了通往久远山的盘山路。
转过头去,可以看见被夕阳照亮、镶边的整个久远市。
“或许这幅景色就是我此行的报酬吧。”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的栏杆旁,欣赏着这幅在市里难以欣赏到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路边的树林逐渐茂密起来。天色也渐渐变黑。
我开始有点后悔,踏出第一步时就应该想到,在我到达有栖川的宅邸之前,天就可能会黑了。
虽然不是走什么密林山路,但夜晚走在这条穿越森林,连一辆通行车辆都没有的坡道上,也不会给我带来舒服的感受。
“来都来了,索性就接着走吧。现在回去也只是看看书,玩玩电脑而已。”我自言自语着,想要安慰自己。
又走过一段路,我隐隐瞧见了坐落于山间的庄园。
“呼,难怪有小孩子会说那里是鬼屋。”
仰起头看着那栋大得有些不像话的宅邸。
与整个城市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古典西式公馆,只有几扇窗户里隐隐约约亮着灯,还有几乎没有人烟的通路。如果说那里对外开放的话,绝对会成为独一无二的试胆圣地。
我接着往前走,那幢宅邸越来越近。
走过比想象中还要长的路,
终于,在路的尽头,宅邸的大门隐约出现在了幽暗的树林之间。
被黑漆层层涂抹的高大金属栏杆围墙,西式风格的金属栏杆大门。古体的“有栖川”字样,镌刻在位于犹如钢矛的栏杆之间的门牌上。里面是一片很大的庭院。以对称的方式设计建造的高大洋馆坐落在庭院的中间。
没有按门铃,原本也只是想来随便看看。
我停下脚步,站在大门前往里窥视。
看着这宛如恐怖奇幻小说里的图景,高高的月和人烟稀少的洋馆,我突然觉得自己拒绝有栖川的好意,或许真的是个正确的抉择。
“谁愿意跟住在鬼屋里的人扯上关系啊?”
失礼的想法,但却是人之常情。
又看了一会儿,宅邸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也对这里有些腻了。
“算了,回去吧。明天来一次之后就不再打扰便罢了。”
这么想着,我转过身去。
但异变就此而起。接踵而来、如风暴一样的遭遇让我措手不及。
2:54 S“咚,咚,咚”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开始加速跳动。
“咚,咚,咚”
我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但什么都没发现。
“咚,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股生物本能的紧张感和危机感逐渐充斥我的内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不断转头向四周观望,希望能够找到让我产生这么强烈紧张感的来源。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四周除了寂静的庭院和宅邸就是茂密到让人窒息的森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似要炸裂一样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下意识地举起了拳头,向四周挥舞着。
但我只不过是像个疯子一样在击打空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把左手按到了心脏上,但没什么用,我的心脏还是像个失控的发动机一样不断向四肢输送多余的血液。
“找——到——你——了——”
飒飒风声中不祥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我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沙沙沙,沙沙沙
眼前的树叶响动着,发出如磨牙一样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是谁!请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我颤抖着高声喊道。
“挚友,你终于来了。”
不祥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谁!究竟是谁!”
“真是伤心,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个身着白色长衣的少年出现在树林边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一股就像是撬开脖子,将冰水灌进脊柱一样的寒意,从我的脊背蔓延到全身,直达手指的最尖端。
杀杀杀,杀了他|不,会死
杀杀杀,杀了他|不,不可能,只要一动就会死
杀杀杀,杀了他|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杀杀杀,杀了他|极度危险
杀杀杀,杀了他|十死无生
杂乱无章的疯狂想法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不绝。
少年那白色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
在刚刚升起的月亮映照下,我看清了少年的脸。
一张熟悉的脸,一张熟悉到让我感到恐惧的脸
我的脸
“你,你!你的脸!!!”我语无伦次地叫喊着。
“嗯?我的脸怎么了吗?啊,我的脸,和你的脸很像吧。”
少年的声音也和我非常相像,但不同的是他的声调阴冷刺骨,还带着想要撕裂对方身体的杀意,这种声调是我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来的。
“这不是很自然的吗,挚友。我和你,是一体同心的啊。”
少年像是好奇似的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脸上那副猫玩耗子一样的、残忍戏谑的表情让我周身的寒意更甚。
“我很高兴,过了这么久,你还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真是可怕,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竟然能做出那么渗人的表情。
“呐,既然你来了,就永远陪着我吧。”
这是这次短暂的会面中,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月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少年从怀里抽出一把古旧的短刀。
“你,你!”
我惊叫着,拼命向后挣扎,想要尽可能远离这个少年。
但这是徒劳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连活动手脚都做不到了。
我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眼球。
白衣少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在我身旁蹲下。
寒光一闪。
“啊……啊……”
剧烈到让我停住呼吸的疼痛贯穿左胸,我张开嘴想要大声嚎叫,却发现自己连舌头与喉咙都控制不了了。
原本应该是响彻山林的痛苦叫喊,变成了喉咙里可笑的咕噜声。
迷离双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在被鲜血染红的月光下,少年的衣襟上绽开一朵妖艳的鲜红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