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学姐刚才的发言。
一阵风吹过,会长办公桌上的白纸像雪片一样被吹落在地。
学姐没有动,她还站在我面前,脸上温柔的笑容看起来真实到近乎虚假。
“呵呵,只是些无意义的感叹罢了。有栖川君,请你忘了它吧。”
“不不,学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四肢却像干瘪的橡皮糖一样无力。
“有栖川君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我想要告诉有栖川君的,就是不要跟那位大小姐走的太近,仅此而已。”
学姐稍稍往后退了两步,轻推了一下眼镜。
那股从刚才开始就氤氲在会室里的香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浓烈起来。
当我觉察到时,这股香气已经充满了我的气管。
“有栖川君,你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学姐的脸变得有些模糊,“今天中午就在这里稍微打个盹吧。”
“啊……”
我还想说什么,但沉重的眼皮已经让嘴巴和脑袋变得迟钝了。
在这股并不让人讨厌的香味中,我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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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S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很舒畅,好像有些难以排遣的情绪已经随风飘走了。
这句话可以很贴切地描述我整个下午的心情。
自从在会室睡了一觉之后,我的精神好像清爽了许多。课间出去买饮料时,我甚至开始哼起了歌。就连弓之进也对我的情绪变化感到惊奇。
“你中午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还是有女生向你表白了?”
我把弓之进那张带着不可思议表情的脸和这句问话,大方地当作了对自己的赞美。
睡了一觉之后我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真的轻了许多。
或许是学姐对我说的话起了作用。
“如果只是像做梦一样的遭遇,那忘了这些未尝不是好事,你也能稍微轻松一些,不是吗?”
这句话说的有道理。
不管以后我会怎么想,但至少现在,我已经欣然认同这句话了。
今天傍晚放学时,我本想像以前一样,在教室里享受霞光和久违的个人时间。但新校规的实行使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那些带着袖章的学生会成员尽职尽责地在走廊和教室间穿行,告诫遇见的每一个同学要早些回家。
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我没法固执己见。
收拾妥当,提起书包,和抱怨社团活动被取消的人一起下楼,换鞋,与熟人打招呼。
这个自主运行的程序再一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心情没有好到要讴歌日常的程度,但这种感觉确实不坏。
走出校门,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家?或许算不上,但至少是个很豪华的栖身之所。
原本与我一路的同学向我摇手告别,越是接近旧街区人就越少。
当我正式踏上旧街区的主干道时,四周已经没有行人了。
或许是这几天连续的新闻报道起了效果,所有明智的人都不愿意出门瞎逛,当然更不希望自己在天黑之后,还在已经逐渐被边缘化的旧街区漫步。
失踪?
这只是个没有找到尸体的借口。
牧岛虽然有些可疑,但她的有句话说的有道理:“不动声色地让十多个人完全蒸发,不留痕迹。能做到这种地步,只能用怪物形容了。”
怪物?
或许是怪物吧,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情大好的我一点也不感到迷茫或是畏惧,甚至觉得这和那些被人越传越走样的都市传说一样好笑。
“不过说句实话,今天的行人少得有些离谱了。”
我随意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行人,就连附近住宅和商店,都显得缺乏人气。
晚霞下的旧街区原本应该是一片寂寥的祥和,此时却只剩寂寥了。
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加速的意思,我按照寻常的步调向久远山走着。
高效的自主程序还在运行着。说的好听,不过是已经形成了有些僵化的习惯。
抬眼望着郁郁葱葱的久远山,突然觉得独自放学的旅途有些寂寞。
嗒嗒嗒……
我的脚步声在红绿灯下回荡。
嗒嗒嗒……
嗒哒嗒哒……
?
嗒哒嗒哒嗒哒……
习惯这种东西也有奇异的看排外和预警功能。原本频率不变的脚步声里似乎混进了什么其他的声响,让我的思维重新活跃了起来。
“嗯?”
我抬头看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修身长衣,镶边的白色布带,与长衣十分相称的披肩。
……是风璃?
就在前面树下的阴影里,我似乎看见了风璃的身影。
“风……”
正当我想要跟她打招呼时,那个身影突然转进了旁边的小道。
是看错了吗?
习惯和惰性正催促着我不要理会这些程序里的杂音。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似是风璃的身影,我的心里颇不平静。
……
……
“离风璃远一点……”
学姐的警告又开始在脑海里回响。是不是应该听从呢?
“呜……”
轻微的疼痛……在脑袋里……
1.
跟上风璃。
2.
直接回家。
--如果是平常,我大概会选择跟上风璃。但学姐的话语此时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更响……
好吧,偶尔也听听学姐的话,不要多跟风璃扯上关系了。
想到这里,我做出了抉择。
那阵轻微的头痛也减轻了。难道是因为心情不错的关系,这次的文字冒险抉择才这么轻松?
管他的,风璃不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吗?她自己的事就姑且由她自己去办吧。
我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一直走过那条风璃身影消失的小道。
久远山的山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虽然仍然没有人与车的踪迹,但这片寂静和神秘却十分吸引人。
我一路往上走着,直到走到某个向阳的拐弯处。
那里有一片小型的观景台,这里我之前虽然路过,但没有多加注意。
原本今天我也应该像往常一样忽视它,但另一个人物站在那里,导致我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衣的女性,那长衣与风璃的那件颇为不同,白色的领子、朴素的布料,看起来素雅庄严。那位女性一头黑色长发,此时正随着风轻轻摆动。这是在城里教会工作的修女吗?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不是个轻浮的人,或者说我的胆子不够大。我并没有勇气去向那位女性搭话,但我还是冒昧地停了下来,想要多看几眼这片夕阳下的风景。
2:54 S“……来岛五梦。”
?
??
正在我出神之际,那位女性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声音很熟悉。
冷冰冰的,带着一股天生的高傲。
“……是牧岛?”
我疑惑地开了口。
那位女性转过身来……正是牧岛咲纪,她的装着与平常差异太大,我竟然没认出她来。
“牧岛,你在这里做什么?”
牧岛朝我笑了一下,很冷淡的笑容,连单纯的礼貌都没有包含在其中,只透着一股轻蔑。
“处理工作。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宝贵的时间这么拖下去。”
“处理工作?在这里吗?”
我疑惑了。牧岛是在打什么工吗?还是要去送什么信?不过这条路只会通向有栖川家啊。
“来岛,这里的风景,你觉得怎么样?”牧岛边说边走了过来。
“……还,还不错,我挺喜欢的。牧岛,你要处理什么工作?怎么还穿的这么庄重,像个修士似的?”
“嗯,来岛,你还挺有眼光的。这是我的法衣。”牧岛哼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法……衣?牧岛,你也在教会工作?”
“嗯,不过我的工作要更肮脏一些。”牧岛没有否定。
“什么工作?”
……
……
牧岛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又说道:“啊,不愿意说的话……”
“制裁异端。”
没等我的话说完,牧岛一字一顿地把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嗯?我不太明白……”
……
“你刚才说,这里的风景不错,你挺喜欢,那就把这个当做我对你的饯别礼吧。”牧岛的眼神突然一凛,紧接着从袖口里掏出了数个十字架。
杀……
凌然的杀意……
这是我的本能,我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
毫不迟疑,毫不拖泥带水,只想把我撕成碎片,纯粹至极的杀意。
跑!
快跑!
绝对不要跟牧岛对抗!
没有胜算!
简单到极点的想法,本能已经在战或逃中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迟疑,转身便往来时的路冲去。
……
“你逃不掉的,恶魔。”
我的身后响起了牧岛寒彻骨髓的话语。
恶魔?这是在叫我吗?
为什么我是恶魔?
……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这个了。大腿上突然传来强烈的疼痛感,我一下子狼狈地跌倒在地。
是长剑,十字架为柄的长剑。
薄而锋利的剑刃已经深深扎进了我的大腿,一丝一丝的鲜血从伤口处冒出来。
“啊啊啊!”
我凄厉地大叫,但这无济于事。
牧岛的指尖还夹着数把这样的长剑,看来这长剑是当做投掷物来使用的。她迈着稳重的步子一下一下朝我接近。
“不要!牧岛!不要!”
我一边慌张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拼命在地上挣扎。
但最终,牧岛还是站到了我面前。
“我个人很可怜你,也不喜欢这次的工作,但我也不喜欢拖时间。肃正僧兵太过软弱,或者说太照顾你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我必须提前摁下开关。所以,抱歉了来岛。希望来世你的运气能好一些。”
牧岛就像是在读报告一样把这些话念给我听。
但我此时已经没法再理解她的话了,强烈到极点的疼痛和震颤灵魂的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我的身体和理智。
“再见。”
牧岛冷冷地说出了饯别的话,然后手中的长剑一挥。
脖颈里喷薄而出的鲜血,既模糊了我的视野,也把她的脸染成一片血红……
呵,到底谁是恶魔,谁是怪物……我可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