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S餐后,我回到房间,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读读写写上。
当当当…………
大厅里的座钟发出毫无感情色彩的整点报时,仔细数数响了八声。
“八点了吗?”
看着夜幕笼罩的窗外景色,我 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到了八点,宅邸的大门就会关上了吧。
不过拜风璃所赐,今天似乎可以把门禁往后延一延。
说句实在话,宅邸里的空气太过凝重,有时候即使是在自己房间里,我仍然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住进来的第三天,我却已经感觉身体不适。噩梦、毫无来由的冷汗和较高频率的呼吸,都让我觉得有些难受。但我在学校时却没有这种感觉。
我把这些很容易忽视掉的不舒服归咎于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却又缺乏实据,拿来欺瞒自己的双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呜嗯……”
这时,熟悉的头疼又来了。
来得怪异,明明自己此时并没有犹豫不决,为什么也会发生“文字冒险抉择”现象?
姑且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这么想着,努力忍住头痛,观察着浮现在眼前的选项。
1.
待在房间里,烦躁的心情忍忍就会过去。
2.
在中庭散步,也许是个再去一次那栋诡异房子的机会。
3.
在前庭里走一走,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哈哈,如果按照游戏的思路,此时或许应该选择去中庭森林看看吧,怎么想那里都应该是剧情的推进点。
不过还是恕我拒绝,现在可不是在游戏。晚上的森林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安全,漆黑的树林间究竟潜藏着什么危险是完全不可预知的。
只是想要散散心的话还是在前庭或者宅邸里走走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心念已定。披上衣服,推门走出房间。
外面的空气比紧闭房门的卧室要清新一些,突如其来的头疼和烦躁感消退了许多。
散步的选项无疑是正确的,不过让我晚上去久远山的森林里探险?还是算了吧。
走出似是无人的宅邸,来到无人的前庭。
夜风清爽干燥,拂过脸颊十分舒服。
周围的树木飒飒作响,却更显得静谧。“鸟鸣山更幽”,绝对的寂静只会显得苍白、缺乏真实感。混杂着毫无雕琢痕迹的自然之声,才会让久远山的森林富有吸引人的神秘感。
自在地在前庭散步,观赏经过修整的花园和精心布置的雕塑。
我想我会爱上这样的消遣方式。
这片山中大院特有的闲适,让远处山脚下正熠熠生辉的久远市显得如此虚幻,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唏嘘。
哼,身体的不适是不是让我的精神也脆弱了许多,现在我倒觉得,自己像个喜欢咬文嚼字的穷酸文人。
罢了,既然头脑已经变得清醒,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2:58 S想到这里,我往宅邸走去。
但刚迈了几步,就被从宅邸里走出来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是风璃,出来的是风璃。和预定的一样,风璃此时走出了她的城堡。
不过风璃看起来有些奇怪。
她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长衣,长衣的边角处用白色细布勾出长衣衣摆的轮廓,肩膀上是与长衣风格一致的披肩,披肩在胸口处用金属的细链扣扣在一起。头上原本不做过多装饰的她,此时左耳附近的发丝上却多了一条白色丝带。不知怎么的,我莫名地觉得那条发带有些熟悉。总而言之,风璃穿的就像个游戏里经常出现的“贤者”角色一样,不过显得更肃穆一些。
由于我并不在前庭的大道上,而是身处被灌木丛遮盖的小路,所以神色匆匆的风璃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快步穿过大道,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搞什么鬼?
心里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
虽然听理亚说风璃文武双全,但此时她穿的如此奇怪,还不带随从,就这么一个人离开了宅子。万一在山路上碰见该死的飞车党,或者喝得酩酊大醉的混混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她出去,作为被风璃收容进宅邸的食客,我有责任为她尽一份力。
而且突然地,白天弓之进对我说过的失踪案件浮上心头。看弓之进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如果风璃一个人真遇到什么麻烦,那就糟糕了。”
于是我也扯了扯衣襟,动身跟在了风璃后面。
今夜的温度比以往要低一些,啸过森林的山风灌进衣领里,感觉有些寒冷。
我不敢离风璃太近。虽然即使被她发现,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一个人尾随她,如果被她发现了,她大概会对我产生什么误会。
这个蹩脚的护花使者真是难当得很。
久远山的坡道确实很长,尤其在我必须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地跟着风璃时,就显得更长了。
风璃的脚程很快,在我看来几乎是以跑步的速度在往前走,虽然她的动作像是在散步一样。黑色的长衣在她身后飘动,在相隔很长的路灯灯光中投下不怎么真实的黑影。
对,感觉就像个魔法师一样。
风璃此时的样子不再像个少女,也不像个大小姐。硬要说,就像是个对周围的万事万物不屑一顾,只会追逐自己目标的,执拗的,身着法袍的魔法师。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怪异的印象?
努力打消脑子里的奇怪想法,我再一次加快步子。
2:10 S走下坡道,风璃进入了老街区。
原本以为风璃要顺着主干道往下走,到新城区那边去,但我这一步却算错了。
风璃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某条老街区的岔路口。
“糟了!”
心里暗道。
原本为了防止风璃发现我,我离风璃的距离就比较远。如果让风璃就这么拐进错综复杂,有如迷宫一般的街区小道,再想跟上她就难了。
我连忙往前跑了几步,也拐进了那条岔路,但风璃早已不见踪影。
“啧……”
接着往前走,但岔路的尽头是下一个岔路口。
不想就这么打道回府,我凭感觉拐向了左边。
然后,又是岔路口。
右边。
然后,还是恼人的岔路口。
我不禁想要咒骂设计街道的人,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路,搞得跟游乐园里的树篱迷宫一样复杂?
好吧,往左。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知道,自己多半是再也寻不着风璃了。
感到气恼……不知道是因为这些道路复杂到让人想吐,还是因为自己在担心那位孤傲严厉的大小姐。
心乱如麻地在狭长的街道上乱窜。
虽说现在是如此,但此行并非毫无收获,但问到这“收获”是否合我的意,我想我是持否定态度的。
就在我拐进下一个路口时,我见到了另一幕,没料到的一幕。
风璃没有出现在那条路上,但那条路上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灯下,是身着校服的班长。此时她正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某个路灯下。
在她面前的,是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男子。
那男子的身上披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棕色外套,裤子和鞋子也是脏兮兮的,脑袋上的头发蓬乱纠结,看起来并不是个体面的人。
难不成班长正在受那个大叔的骚扰?
这个结论马上被大脑顺理成章地推理出来。
不去帮忙的话,班长是会遇到麻烦的。
想到这里,我正准备奔过去帮班长一把。但再一次抬眼观察那两人的样子,又觉得有些诡异。
班长并没有像个正在被骚扰的女孩一样,显出厌恶或者是害怕的样子。
相反,她脸上的表情镇定、冷漠。仿佛眼前的男子不是个活人,只是个不起眼的物什。
而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身形不像个正常人一样稳定,看起来摇摇晃晃的。但又不像是醉汉那样,因为酒精而脚步不稳。真的要形容的话,就好像那个大叔是个提线木偶,而操偶师的手正在微微抖动一样。
这有些诡异的画面让我收回了正要迈出的脚步。我缩回到路灯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继续观察那边的情况。
班长和男子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然后,班长闭起眼睛,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身后的小巷走去。
那个男子就像是得到了谁的指令一样,在班长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他也摇摇晃晃地跟在了后面。
喂喂,这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描淡写一笑了之的小事。
不能再犹豫了,我连忙也往那个小巷冲去。
不远的距离,以我的冲刺速度,不过区区数秒。
接近巷子口时,我听见了轻微的噗噗声。
就像是长刃刺进皮肉,那样的声音。
“噗噗噗……”
仿佛巷子里有个发了疯的老屠手,正在把剔骨尖刀一下一下地插进案板上的碎肉一样。
一连串的声音让我头皮有些发麻,难不成班长真的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哒哒哒哒……”
我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街区回响。
转瞬间,我已经奔到了那个巷口。
巷子里黑乎乎的,外面路灯的灯光无法照亮这条后巷。
“牧岛同学!”
高声呼喊班长的名字。
没有回应,也没有争执的声音,当然也没有谁惊慌失措逃跑的身影。
就连刚才那阵奇异的噗噗声,也戛然而止。
“牧岛同学!”
再一次高声呼喊,依然没有回应。
我连忙往巷子里走去,但没走几步,一股奇异的味道便弥散在我的鼻腔里。
是铁锈……不,比铁锈味更为浓烈……
“哦……哦呕……哦呕……”
一阵强烈的干呕。
黑漆漆的巷子里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忍住要吐的冲动,我掏出手机,开启了手电筒。
手机的闪光灯瞬间亮了起来,白得吓人的亮光照亮了这条狭窄的巷子……
当!
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发出惨白的光。
我该怎么形容看到的这幅图景?
巷子里已经没有了班长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倒在地上的男子。
不能再叫作男子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团不成人形的肉块。
肉块上插着数把剑柄为十字架型的长剑。
横七竖八的伤口正往外汩汩冒血。
血迹粗暴地被肆意挥洒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墙上、水泥地上、老旧的金属水管上,到处都是。
仿佛已经有形,带来一股粘稠感的血腥味,就像驱不散的迷雾,充斥在巷子里。
这股挥之不去的味道,像蠕虫一样不断钻入我的鼻腔。
是班长做的吗?
不可能吧?
一个高中女生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挥舞着长剑,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个体型壮硕的成年男子,刺成往外冒血的针垫?
但我现在没法询问班长,因为这个当事人的身影,已经难以理解地从地狱一般的空间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