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舒听到秦莫图如此说,面色渐渐沉下去,片刻后冷哼一声,向身后的小弟招了招手,冷声说道:
“上!”
除去霸北帮三位座椅头领,其余来到此地截击秦莫图的弟兄有五十之数,本来周短要求云卷舒能够更加大气些,毕竟霸北帮坐拥近千兵马,只来五十多个人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在周短看来,秦莫图的实力马马虎虎,可是在暗地里却有些装扮奇怪的紫衣人在尽职保护,五十人的埋伏未免太过托大。
而云卷舒自有打算,那近千弟兄都是他一点一点辛苦积攒起来的家当,在心中自然分量极重,刚才狠辣了些,也只不过是在二弟面前耍些手段,希冀着王天雷莫要再粗心大意事事不走心。
可若真要他下手亲自结果了自家人,一向重义更懂情的云卷舒哪有那般铁石心肠。
此次伏击秦莫图,云卷舒亲自前来,已经是给了周短很大的面子,像这种小打小闹的江湖追杀,能请得动他们霸北帮的屈指可数。
云卷舒也就是看重了周短洋洋洒洒许诺的一千两纹银,最重要的是要还了周短的一份人情,否则任他名声在外,也入不了霸北帮的眼。
没办法,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江湖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迹比比皆是,云卷舒能够操持起这份家业,自然对银钱有些来者不拒的味道。
如王天雷所说,一千两纹银在大秦的市面上,少说也能养活帮内半数骑兵一年有余,若是用在花销骤减的散兵游勇身上,不说个个养得龙精虎猛,白白胖胖总不会太困难。
看到秦莫图打定了主意是要抗拒从严了,云卷舒大手一挥,身后逐渐聚起的十几号帮众各持兵器,狞笑着杀向秦莫图。
秦莫图面如止水,并未被眼前众人的草莽气息震慑分毫,犹有闲情地打量着四周。
瞧见四面八方皆是草木攒动,看来这片丛林当真不安生,自己颇有些四面楚歌八方来敌的消极处境。
沉神片刻,秦莫图没等众人合围,便率先展开攻势,只见他双脚微错,发力冲向右边明显更加茂密的丛林。
云卷舒双眼微眯,刚才与秦莫图照面之后,便对后者的修为知根知底,虽然一直没有真正短兵相接,却还是能够把眼前的猎物给摸个通透。
右侧密林古树参天,又多杂草,虽然同样安插了几名机灵小弟,云卷舒还是担心已入五品的秦莫图会逃之夭夭。
向身旁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的王天雷使了个眼色,后者拍了拍手,点了下头便冲飞而去,目标直指急速奔腾的秦莫图!
几个呼吸间,秦莫图便蹿出十几步,虽然在气机上稍微浑厚了些,却还是止不住有点微喘,看来武夫境界后四品的熬炼气机势在必行了。
王天雷食指拇指相扣,放在嘴边狠狠一吹,一声尖啸自他嘴中发出,只见秦莫图的身前突然闪身出几道身形,挥舞着手中钢刀狠狠劈下,刀势再简单不过,不含刀气,却是实打实的重手厚劲。
秦莫图嘴角翘起,脚下发力,将速度提至巅峰,微微侧身躲过砍向左肩的一刀,同时右手拨在身前一人握刀砍下的手腕处。
“咔嚓!”
那人发力凶猛,与秦莫图的右手刚一接触,一声骨头断裂的清脆之声响起,那人惨叫一声,手中钢刀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前冲速度不减的秦莫图顺手拿过那把脱落钢刀,向前方来了个很灭自己威风却涨他人士气的驴打滚,将将躲过趁机偷袭的两刀,在翻滚之余,手中钢刀连续挥出,砍在四人的大腿之上,顿时鲜血横飞,又是几声惨叫。
起身后的秦莫图回首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王天雷,冲着他左手食指轻轻摇了摇,便继续前冲而去。
在身后追击的王天雷见状气急败坏,咆哮一声便加快速度,拔出腰间宝刀,大声喊道:
“给老子剁了那狗杂碎!”
喊出后王天雷似乎想起大哥之前的叮嘱,赶忙加了一句。
“记住,要抓活的!”
一众小弟面面相觑,给王天雷这呼喊声喊得一阵头晕目眩,到底是要活的还是剁成狗?
云卷舒身后的书卷气男子一拍额头,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加入霸北帮也有半年之久,对于这个活宝级的二哥当真忍俊不禁。
秦莫图并不理会身后的声音,依旧自顾自全力前冲,左手探入怀中取出“透龙”匕首,突然身前绷直起一条麻绳,高度及腰,倒像是绊马用的好使伎俩。
反应还算迅速,秦莫图借助前冲之力高高跃起,顺势踩在绷紧如簧的麻绳上,身子似燕般腾飞出去。
在空中不忘做了个潇洒的转体空翻,待稳稳落于地面后,挡下旁边树后突兀袭杀而来的两记凌厉刀式,依旧急速奔向远处。
王天雷见拦截不下秦莫图,气得咬牙切齿。
自己在身法速度上与他旗鼓相当,七八名跟着他混的心腹弟兄身手粗糙了些也就罢了,却连滞缓一下那小子身形的本事都欠奉,逮不逮得住事关一千两白花花的纹银,不过这事还算轻巧,在老大面前如此丢人现眼就当真很没面子了。
“一群笨蛋,老子白养你们了!”
一众手下听到王天雷的怒骂声,个个来了精神,不再一味心存留下活口的侥幸,乌压压地齐齐追向秦莫图。
若说霸北帮是江湖草莽,其实有些牵强,云卷舒是江湖人,本身修为三品,在江湖上不算稀少,却也不是满大街都有的便宜货色。
一众小弟皆是难于生计上山来找靠山的苦命人,习武就马马虎虎了,所以云卷舒也就“将计就计”,将帮众训练得更像军伍,不注重个人优劣,最重整体得失,从这点上看更像是哪个有钱人豢养的私兵。
所以本身五品境界并不出众的秦莫图很轻松地突破了七八名身手略差的散兵包围圈,若是遇见五十人的结队方阵,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奔走途中的秦莫图无意放缓速度,虽然经过刚才那几次辗转腾挪,气机上有些滞涩难堪,却不似从前那样气喘如牛,仅仅只是微喘,依旧留有很多后劲来应对敌人的出其不意。
站于远处的云卷舒面色古井不波,并未因手下小弟的束手无策而有丝毫震怒,转头看着那名书卷气男子,淡淡说道:
“陶侃,那小子身手还算凑合,大哥这次只派五十弟兄前来截击,知道三弟觉得少了,大哥虽然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却还是心疼那帮小崽子。”
被唤作陶侃的书卷气男子微微一笑,遥遥指向全力奔跑的秦莫图,缓声说道:
“大哥,你可知那人是谁?”
云卷舒终于不再面如止水,露出一副询问神色,“谁?”
“大哥与那周短关系如何?”
陶侃却并不打算马上戳破秦莫图的身份,而是看向云卷舒,笑意温醇,云卷舒微微皱眉,仰起头叹了声气,说道:
“几年前就认识了,他救过大哥的命,不过周短此人为人阴险,处事反复无常,做事更是不择手段,这次算是还他的人情。”
“那一千两纹银……”
云卷舒又是一声长叹,先是看了眼渐渐出了视线所及的秦莫图,然后看向在其身后拼命追赶的王天雷,无奈说道:
“以周短的做派,一千两怕是见不到了,天雷虽然嗜钱如命行事略有偏颇,心眼儿却很好,还是个死脑筋,霸北帮有他一半的心血,二弟视弟兄们如己出,更甚我这个大哥,若是不以那一千两纹银做饵,此次很难成行。”
陶侃低首轻笑着摇了摇头,“大哥爱惜手下,三弟佩服,我们霸北帮起了个好名字,更有两个好当家。”
说到这里,陶侃抬起头看了眼云卷舒,欲言又止,云卷舒见状轻笑一声,“三弟但说无妨。”
“那陶侃就言无不尽了,大哥给帮派起名‘霸北’,且对手下训练有素不落大秦军伍,若说只是向往江湖上的名利,似乎说不过去,可大哥所图其他,以大哥二哥如今的性子,有些太过寡断了。”
云卷舒看了眼陶侃,沉神片刻,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
“历朝历代战事之中,带兵打仗动辄尸骨遍野,就算是春秋‘兵圣’宋兵乙带兵入神,也挽不回这个道理,那‘人屠’白起就更不用去说,坑杀几十万降卒就不说了,哪一次不是残胜?世人不会去记那些死去袍泽,却会很清楚地记住那个‘胜’!”
说到这里,望向云卷舒,瞧见后者左脸上的那道伤疤越发活灵活现,似乎要渗出血来,陶侃微微动容,继续说道:
“霸北帮一千二百四十七人,除去年老体弱的弟兄,还剩下九百三十一人,这些人上了山入了帮,没有一个死在半途,皆是陪着大哥二哥历经几年走了过来,大哥的确做到了最好。”
“可江湖上的械斗比狠,很难去和战场上的厮杀对峙相比较,一个就像关起门来小打小闹的夫妻吵架,一个却是真正成则生败则死的弱肉强食。”
“江湖的酒是用来一起喝的,战场的旗却是用来夺的!若是大哥只想在江湖上闯下滔天名声,就当陶侃是在无稽之谈。”
云卷舒低头看着地面,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再去看秦莫图逃走的方向,已然寻不见踪迹,云卷舒早已将气机锁定住秦莫图,却有些担心王天雷的莽撞行事,淡淡对陶侃说道:
“三弟,大哥懂,但有些事情是要去试试的,待我擒下那人后,你我再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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