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路是海珠区中部一条长长的路，基本上贯穿了海珠区的东西两侧，因为距离太长，将新港路分成新港东路、新港中路、新港西路三段。海珠区的公安部门是海珠公安分局，刑事案件由分局所属的刑警大队负责，刑警与其他警种不同，是最直接面对残暴的犯罪分子的，为了办案方便，刑警大多时候是穿着便衣的。

老李就是海珠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一名老刑警。

不知为什么，这两年，老李感觉到自己开始与“老”这个字频繁地扯上了关系。领导开口闭口称自己是老同志，年轻同事称自己是老前辈，年岁相当的同事称自己是老李，人事部门称自己是老干部，妻子也时常开玩笑地提醒自己注意老胳膊老腿，最可笑的是女儿竟然说自己的年龄是老爷爷了。

我哪有那么老呀？老李想反抗这种软性攻击，可是，他没有有效的办法。他甚至想到，很多人快速衰老，或许就是周边总是有人说那人老了，形成了心理暗示。如果自己觉得自己老了，或许就真的老了。

自己刚刚过了五十，还不老呢。

虽然老李觉得自己不老，可是他的内心却有了变化，而且自己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种变化也是近两年才有的。

以往办案时，老李对技术部门勘查现场很有信心，因为他们总是能够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帮助刑警破案。老李曾经有着这样的自信，技术加刑警，就没有破不了的案件。越是大案，越能得到有效证据，越能快速破案。

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两年来，还是原来的技术人员，还是原来的刑事警察，老李对破案开始不那么有信心了。他曾经反思过自己破获的大案，越来越觉得能够破案除了技术加刑警的合作外，更多的是幸运。如果证据再少一点，如果不是目击者的指证，如果不是偶然发现的物证，如果不是罪犯粗心，有很多案件都是无法侦破的。为此，他的自信越来越少，担心越来越多，焦虑也越来越多了。

还有，他对技术部门对物证的搜集能力也开始怀疑了。对于一个案件现场，有些证据是容易找到的，有些证据可能是不易找到的，凭什么就能断定技术部门能全部搜集到所有证据呢？如果破案的关键证据在现场存在，可是技术人员难以发现可怎么办呀？

有时，老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因为每一个破案的关键物证的发现虽然有偶然性，或许其中就包含着必然性，否则为何难破的答案最终都侦破了呢？还有，目前的技术手段已经非常先进了，还有天网系统，各种各样的识别系统，还有大数据系统，破案手段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破案的成功率当然越来越高了。

老李的心情经常在这种纠结中时而高兴时而焦虑，个中滋味确实不好受。

好在老李部门的同事关系还不错，互相之间还算友善和谐，这让他很满意。

从客村地铁站A口出来，阿标已经开着车等在那里了。那是一辆银灰色老旧的汽车，在刑警队开了很多年了，油门踏板很重，修了几次都不见好。阿标经常抱怨说因为开车时右腿踩油门经常用力，明显比左腿粗了一圈。阿标性格开朗，善于与各种人打交道，是个干刑警的好手，如果要说缺点就是有时说话有些夸大，纠正了几次都没能纠正过来，后来老李习惯了，因为只要将阿标吹嘘的话打个六折，就是真实，这个折扣很准确，阿标夸大得很准确，老李拿捏得很准确，这也是一种默契。

看到老李走近，阿标笑着打开车门，老李坐到副驾驶位置后，系上安全带，阿标开动了汽车，等到汽车行进到相应的车道后，阿标轻松下来，他转头说道：“李哥，我们从客村立交掉头，再从41医院门前掉头，就到现场了。”

客村立交桥可以有两种方式掉头。一种是上客村立交桥的环岛转一圈掉头，路线简单方便，可是环岛车辆较多掉头过程会慢一些，还有一种在桥下有一个小汽车掉头路线，掉头过程行走的不是圆形路线，而是七扭八拐的路线，不熟悉路线的司机经常在掉头过程中找不到路线，着急焦虑。当然，海珠公安分局刑警队的警员对路线熟悉，不会有问题的。

“你到现场看过了吗？”老李问。

“简单看了一眼，就过来接你了。技术人员正在现场勘查呢。”阿标说。

“说说情况。”老李说道。

“现场死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阿标开始介绍案情，“案发现场是个油漆店，店面不大，凶手估计是个惯犯，他杀了人之后，将店里的油漆泼得到处都是，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商店像一个大染缸。”

“凶器找到没？”老李问。

“正在找，这样杂乱的现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阿标边打方向边说。

“找到凶器了吗？”老李继续问道。

“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找到，我只看了一眼就过来了，情况知道得不多。”阿标费力地打满了方向，转了一个近00度的弯。。

“好，到了现场再说。”老李看着前方说。

案发现场就在新港中路北侧的一家不大的商店。从店面前面看起来，商店干净整洁。卷闸门半开着，几个警员进进出出，一条巴掌宽的印有中英文的“警察POLICE”的长长的胶粘带将办案现场圈起来，有穿着警服的派出所警察在引导过路的人群不要停留，快速通过。

踩着技术人员放在地面油漆上的窄木板，老李走进了店里。技术人员中带队的老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老李，点点头说：“老李，我们正在查，你过来看一下吧。”

老李叫了一声邝哥，然后探头向前望去，只见几个技术人员前面的墙角旁斜躺着一具尸体。死者头发不多，脸部全部露出来，眼睛闭着，黝黑脸部的表情扭曲着狰狞着，应该是死亡前的痛苦造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要哭诉自己的冤屈，身上和地上流满了血，可能时间长了，血液已经凝固了，呈黑紫色。从死者的脚部向外直到店门处，泼满了各种颜色的油漆，血液与油漆的味道混在一起，难闻极了。即使是老李这样干了多年的刑警，没带口罩的情况下真是受不了这种气味。

老李用手机拍下了死者头部照片和全身照片后，与老邝打了声招呼，退出了店面。

刑警大队的赵大队长带着几个刑警也到了，他是海珠公安分局副局长兼任刑警大队大队长，比老李年轻十岁左右，喜欢称呼老李是老同志。老李看见他，不想被他称呼“老同志”，想躲开。可是已经晚了，赵大队长看见老李，叫了一声“李哥”，挥手招呼老李过来。

“李哥，你是老同志了，这个案件发生在广交会期间，性质非常恶劣，影响非常不好，我们要抓紧破案。”大队长一脸严肃地说。

“专案组成立了没有？”老李问。

“马上就成立，我当专案组长，李哥，你们组主要负责配合技术部门做现场侦查，询问周边店铺人员，看有没有见到疑犯，需要调动分局资源就告诉我，我来协调。我已经安排人员去调取政府监控和沿街店铺监控了，行人和车辆都要看，工作量可不小。还要调查被害人的通话记录，还有被害人手机中的微信内容和QQ内容，挨个落实。警犬也很快到了，希望能发现线索，还有，杀人案的破案时间在于黄金7小时，或许现在凶手正在逃跑路上，一定要抓紧。”大队长说了不少。

“好的，”老李说，“我们跟着技术人员，有线索马上跟进。”

“好了，有结果尽快告诉我。”赵大队长说完，急急忙忙离开了。

老李将阿标、阿洪和阿丽叫到一起，开始布置工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