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很安静,安静甚是可怕,全然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声和自己的喘气声.她放下手,双手紧握,努力平息情绪.
抬起脚走上几步,缓缓抬起手拉开纱帘,见眼前悲戚从心头涌起,眼前人消瘦不堪,鸠形鹄面,比上次相遇时更为憔悴.
“陛下.”
她口中喃喃一声,随后提起旗褶裙坐与床边,拿过浩轩手腕,伸出二指搭与他脉象,脉象十分混乱,惊人发现这脉象中颇为蹊跷,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想要离开此地,刚起身,
浩轩一把抓住她手腕,她心跳加速,呼气急促,几乎将要窒息.
浩轩睁开双眼从床上扬起身子,手腕抓得很紧,不肯放松一下,如若他再用力点就能将郁尘手腕折断.手腕痛觉使郁尘反应过来,使劲摆脱着,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浩轩探过头去瞅她,她忙将头撇到一边,不让浩轩看到.浩轩走下床举起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想看她的面容,他想知道眼前人是否郁尘.
但郁尘就是不肯转过脸.无奈只好放下手,闻得青丝中散发着屡屡清香如此熟悉,又甚是好闻,浩轩确定眼前人是郁尘
.她身着水色褶裙,外穿一件青纱衣,三千青丝垂落腰间,看似简洁,可浩轩看来却脱俗不凡.浩轩起身将郁尘手猛地一甩,郁尘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大胆离落郁尘,你可知道你有罪.”
浩轩将拳头握紧,眉间紧蹙,他很担心郁尘有没有摔疼.
郁尘从地上起身跪与地面垂头道:“草民不知,还望陛下明见.”
“草民?谁允许你称自己为草民了?”
浩轩情绪有些激动,倒是郁尘面部平静没有丝毫紧张之感,可谁又知她如今内心要比谁都紧张,她只是不善于表达与脸上.
“陛下,草民已辞去官职,理应唤草民.”
郁尘双手紧握,见她皙白手腕已经红了一圈,浩轩看在眼中痛在心头.
“辞官信,朕早已撕得粉碎,此辞官信无效,辞官信上的话是你真心想说的吗?在朕看来那只不过是无稽之言,朕要听你的真心话,朕想知道你为何要离开?”
“没有为什么,只觉得这个地方已不似从前.”
郁尘没有看浩轩一眼,依然垂着头,她说出此话时是如此坦然,对啊,不似从前,的确找不到从前的感觉啦!
“朕问你,你如实回答,你离开是因为朕不让你上朝?还是因为旗亚怀了朕的孩子?”
浩轩耸立与她前面,双手放于身后,眼睛皆不眨地看着她,不放过丝毫微小动作.
郁尘听罢浩轩问题心底一阵难过,当然知晓自己为何离开,心中疙瘩便是此事,但她欲拒还言.
忆起那时站在他们旁边发现自己是多余的,知道他是岐国皇帝,身边美人儿也多得数不胜数.
从未认真对待过一个女子,甚至与她们有过共同的孩子,而他对旗亚却是认真.甚至有了孩子.
自己对他颇有喜爱之意,从没想过对他至深过重,用情早就.
当时只愿呆与他身旁,伴随他,也便心安理得,欣喜悦然,得知他与亚公主事,心由酸起,他眼中已没自己的存在,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从他们眼前立即消失,因为自己的内心已无法承受.
郁尘双手握得跟紧,越想越难过,用尽一切法子控制好情绪,奈何眼眶溢出泪,划过脸颊.
她尽量将头垂下,青丝挡住脸颊,不让浩轩看到她的泪花.
她久久没有回答,浩轩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至她身旁蹲下身去,拨开脸颊前挡住的青丝.
郁尘敏捷起身想要跑出内殿,浩轩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去.
“为什么你不肯让朕好好看看你.你之所以会离去,是因为旗亚对不对,当时朕对旗亚说的话,就是那些话你才一声不吭离开,对不对?”
浩轩牢牢抓住她的手,他不让郁尘的手从他手心滑脱.语气是这般恳求,只希望郁尘留下,留与他身旁,哪都不去.
“不,我离开是因为朝堂,如今岐国已经不需要我了,如今的岐国已经胜过从前,百姓已安居乐业,我所做的也算完成,为什么还不让我离去.”
“谁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谁说百姓已经安居乐业!谁说这个岐国已经不需要你啦!朕没有说过,朕从来都没有说过!朕不允.
朕告诉你,朕之所以不让你上朝,是不想失去你.国师大人冰雪聪明,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你想想,夙将军之死,慕容御史失踪,那下一个会是谁?他们可都是朕的亲信.”
浩轩的话使郁尘恍然大惊,她膛目结舌看向浩轩,是啊,那下一个便是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
自认为他不让她上朝是怀疑我会危机到他的皇位,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在保护她.
“若是你离开是因为旗亚,那朕也告诉你.当时朕只关心旗亚是否平安如是,竟忘了你当时就在身旁.
旗亚不顾生死为朕挨得那一刀,朕心中亏欠,这后宫美人甚多,子嗣弱薄,祖上香火无旺,至今未有皇嗣,得知旗亚身怀有孕,朕当时心中喜悦万分.
可是郁尘!朕对旗亚只不过是无限的内疚与责任,而对你是挚情挚爱.
旗亚可以随意抹去,而你已经印在心中是我这一辈子无法忘却的,想忘都不能”
郁尘失去挣扎,站在原地,眼前人含情脉脉望着她,乌黑深邃,依如往昔那般迷人,见他眼神心中居然不知所措,慌忙将脸撇过,躲开他的眼神.
浩轩见她眼角泪痕,刹那间一阵惊世骇目,四年,整整四年,她的泪好似灭绝.
无论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还是战场中的皮肉之苦,她都无从落过一点泪,以为她是绝情人,不会懂得这世间泪为何物.
尽管自己对她如何荒谬,甚至想过断袖,她都没有丝毫感意,仿佛被人抽了情知,她什么感意都有,唯独没有情字.今日他见郁尘落泪是又惊又喜.
浩轩伸手为她拭去脸上溢出的泪.“朕竟不知道国师大人也会落泪.”
“殿中檀香甚浓,烟熏了眼睛.”郁尘语气很平淡,与心中所想截然不同,她明想说世间万物并有情,她又不是无情之人.话到喉咙口将它硬生生咽下.
“国师大人真的逗,这内殿哪有檀香,又哪来的烟?”
浩轩故意环顾四周,眼神寻着殿中檀香.郁尘甩开浩轩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转身要走,竟忘了浩轩另一只手牢牢的抓着她手.
“放手.”
“你知道吗,朕那天晚上发疯似得跑出去,快马加鞭去追你,由于下雨的阻碍,等朕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出城
朕就站在南元城门口,微微清风吹在身上,有些飕飕发冷,不是岁暮天寒,而是心灰意冷,朕当时就想,她真的走了,她没有回头,她就这样抛弃了我,留下一封辞官信就那么干脆地走了.
遗留下来的只是朕满腔失落与无限思索,她以为朕不要了她.她说若是得不到朝廷的器重还不如离开朝堂,漂泊江湖.可朕没有不要她.从来没有.”
浩轩边说的如此肯定,声音颤抖着,含情的眼神中有些红.每句话每个字郁尘听得清楚,
他居然夜半冒雨追她,自己还以为他已经把她忘了,以为他只在乎旗亚,从未在乎过她.
“你追我了.”她诧异,有些难以置信.
“嗯,我追你追的好辛苦.”
浩轩点点头,说到最后二字时,眉蹙下,一脸苦涩.
“你又何必追我,我既然决定要走,那是铁了心了,是必走不已,你追也无用啊,更何况你亚公主怀着您的子嗣,你应该多关心她才是.”
郁尘说此话时眼睛斜过一旁,不敢对着浩轩眼睛,因为对着他的眼睛自己会慌措不已,连说句谎话都难以说清吧,自己就是一个骗子,专骗自己来掩饰自我.
“离落郁尘,你是真不知道朕的心意还是故意避开!”
浩轩情绪激动起来,咬牙切齿着,但说话声不大,好似怕被殿外之人听到,毕竟如今这宫中隔墙有耳,他不想让他人知道郁尘回宫而给郁尘带来危险.
郁尘也不管手痛不痛,狠狠甩开浩轩的手:“陛下您的心意,郁尘不敢,陛下如今有妻有儿,生活其乐融融,郁尘曾经不过是您的臣子,而如今不过一介布衣.
旗亚是您的妻子,是与您相伴一生的人,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生死契约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而草民与陛下不过君臣,有缘得以相识,不过昙花一梦,纵然有万般不舍,奈何聚散各所归.”
说此话时,郁尘情绪激动,终于将压抑心底之话吐出,说罢此话她便立即后悔,尴尬难堪,双颊微红,好似吃过酒一般,白皙脸颊上泛着红晕,惹人喜爱不已.
浩轩偷窥着她,她努嘴生气样子忍不住使人发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