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是被匡奚若一身男孩子的装扮误导才无所顾忌,如今身份明朗玄引也不知手该放在何处,但又有一点他却清楚,自己断不能再抱住她的腰。
“可你是个女孩子!”
“哼!”匡奚若微微有些不快,“女孩子怎么了?”
“你之前也没说过啊!”
“我也没说我是男孩子!”
玄引真是懊悔不已:“可我还……姑苏泉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
匡奚若却气不打一处来:“哼!又是那个老顽固,我最恨的便是他!”
“你是说姑苏泉先生?”玄引诧异万分,但他如何能容忍他人诋毁自己的先生,旋即就要求证,“可是墨堂轩那个?”
“九州第一学府墨堂轩本小姐也是去过半载,只可惜姑苏泉他老人家冥顽不灵,见不惯我收徒弟的行径暗中查出我是女儿身,一怒之下才把我赶出了墨堂轩!”
“啊!”玄引也未料到匡奚若竟然还上过墨堂轩,不过墨堂轩确实不收女子弟。烈山灵儿虽是个例外但也是另有缘由,昔日帮衬自己姑苏泉先生没少指名道姓数落她的不是,明摆着不喜她是女儿身。
“你似乎对他敬重有加啊!哼!早知道我才懒得救你,竟与他一模一样!”
看来匡奚若对姑苏泉先生颇有成见,眼下还有所求玄引再不敢乱说话。只是自打知晓匡奚若身份,自己已是浑身不自在。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犯了如此错误,方才还许诺她行走江湖都要带着她,江湖凶险她一个女孩子……
“真是没想到,人人皆知你是个小魔头,却不知你也是墨堂轩子弟,看来还真不是泛泛之辈!”匡奚若自言自语,反而是一脸的开心,不知不觉间已快飞出王城,前方城墙可见,“我的眼光还真不错!”
玄引却心想,出了城得寻个机会甩开她自己离去,毕竟一个女孩子在身边实在不妥,何况自己能活过今夜却不知明日的命,与她一道也是害了她。
城门就在眼前,只是此刻城门紧闭两侧皆是官兵营帐,按循惯例天明才会开启,只是匡奚若像只无头苍蝇一头朝着城门扎去,玄引还以为她要撞破城门,岂料临到城墙突然爬升而起越过十丈高的城墙飞了出去。
城外的场景不比王城,王城门口的大道四通八达,却未铺设地砖亦无屋舍。一片广袤的草地尽头是远山,最近的城镇也在十里之外。
空旷的视野之下,玄引回过头瞅了瞅夜幕中的王城,终于是逃出了这个牢笼!
“你放我下来吧!”玄引又想起匡奚若是个女孩子的事,眼下出城自己再不能这样抱着她。
匡奚若也不理会,只是徒然俯冲而下吓得玄引再度抱紧了她,这模样倒是惹得匡奚若开心极了:“你不是清高么?为何抓我这么紧?”
被匡奚若捉弄一回,玄引也不答话,瞅着距离地面不过数丈匡奚若才道:“你自己跳下去吧!反正也不高!狼桃炒蛋是不会了,但缺胳膊少腿那可就不好说了!”
玄引也不再想匡奚若是不是女孩子这件事,倒是留意起了她背上的两片羽毛,他记得自己打猎时遇上的鸟儿那翅膀上可不止一片,可眼下她身上的两片羽毛却如同两片可折叠舒展的芭蕉叶全是一整块,
不过色泽倒是与一般羽毛大不一致,修长羽干似如竹节,羽根绒丝绽放莹莹蓝光似幻似实,而羽枝皆是极光色云纹,羽尾部镶嵌一枚似眼如火的彩色图案,简直美极了。
匡奚若说它是天羽神兽的羽毛,玄引并不怀疑,但令他奇怪的还是羽干上的节点,不禁问道:“你受过伤?”
小时候上山折过树枝,来年经过发现它活了过来,但折痕处长出了节点,再折他处来年又长出了节点,所以玄引怀疑匡奚若或许顽皮摔伤过。
匡奚若也不知玄引所指,要说受伤那是自然,自从有了天羽自己已极少在地上行走,除了跳便是飞,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两片天羽。数年前初得这两片法宝之时自己日日试练掌控,那可是摔惨了,灵草堂的医者得知缘由后也无心医治让自己打造一副铁腕铁膝护体免得缺胳膊少腿,可有一次自己在后园试练跌落池水险些因此淹死,其他诸如跌落房檐扎进树丛撞上大门的惨状如今虽历历在目却再不愿意去想了,毕竟为此做了多年噩梦。
眼下自己能将天羽掌控自如,其中心血付出也胜过在墨堂轩苦修十年。当初自己驾驭不了这天羽才换上男儿装潜入墨堂轩,初得成果的自己激动之下在墨堂轩收了两个跑腿的徒弟结果招了姑苏泉先生的责骂。一日炼体的课上先生要人人脱去衣服游泳,说是要控水,男孩子个个脱去衣服扎入水中自己却未动,先生催促之下无奈才解开头冠,只是至此墨堂轩便炸开了锅,先生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以“不成体统”为由头把自己赶了出来。其后的日子便是痛苦地自顾摸索,吃些苦头那也是情理之中,如今能完全掌控这天羽自然是无比骄傲。
当前玄引这一问匡奚若鼻子却徒然酸涩,一个字也没能应,这些年来自己吃的苦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关心过自己。父亲是大元王朝将军,哥哥姐姐个个卓越只有自己天生顽劣,早被父亲弃了,母亲日日吃斋念道,说是要为父亲欠下的血债赎罪,自然也管不了自己。好在自己生日家人都会赠送些礼物,早年游荡王城结交了些江湖朋友,每年生日朋友都会送上珍奇祝贺,好在因此不缺逍遥的钱两,但终归是自由生长,少了些关爱。
只是这一次她却想错了,玄引又道:“你的天羽为什么会有节点?”
原来是误会,算是自己多情了,也对——这傻小子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呢,我可是穿着衣服呢!
匡奚若抬手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道:“那可是神兽的魂骨,或许天生就是如此!唉,你杀了那么多人,有什么法宝?”
玄引想到了爷爷,那日在望东桥下爷爷身法神秘,恐怕也是武者中的霸者,姐姐与姜曲阿亦是各有本领,唯有自己灵迹不显,更别提拥有如匡奚若一般的法宝。虽然自己有颗奇怪的珠子,但每月折磨自己一次那也是生不如死的代价,自己除了仗着它的利好驱使了两次大白,而后却皆是厄运,如今都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算得上什么法宝!
“我只有一把匕首。”
匡奚若蹙了下眉,却也没敢小瞧他。能把王城搅个天翻地覆的人那也是胜过自己百倍。
眼下飞离王城出草地爬上山头,为避免迷路终究是选择了沿官道的指引前行,毕竟是通往王城的官道,一路
皆有露营的行人。匡奚若保持平稳飞行,未惊动行人,毕竟自己也成了逃犯,不日通缉令恐怕也要传遍九州,留下踪迹只会自找麻烦。
此刻身下皆是乌黑的山林,夜鸟时不时传来一声悚人的惊叫,似是哭似是笑令匡奚若极为不安:“什么声音?太可怕了!”
匡奚若生长在王城,这已是九州最繁华的城市,她也从未出过城,王城以外的世界于她而言皆是未知,她更不知九州有多大,昔日不是听江湖朋友道来便是说书先生的一番描摹,虽对江湖有些大概的臆断,可出了王城走哪条路能去哪儿她也一概不知。
长源客栈找上玄引一方虽是好奇,一面却是想要以救人为起点去江湖走一遭。
这一路均是玄引指路,否则她也不知道该飞去哪儿,更不知道夜里山间是如此的可怕。这辈子她又多了一怕,先前怕水,这一次恐怕是怕黑了。
“那是什么声音?”
玄引想也没想就道:“鬼哭!”
“鬼?”匡奚若真想躲起来,可自己现在是一只鸟,收了翅膀就得摔下去,不由惊恐道,“你,你千万抱紧我!摔下去我可不救你!”
“不是鬼,是一种鸟。这种鸟爱在夜间捉弄人,有时会扮出人声叫你,把你骗进沼泽,有时会哭有时会笑也会同时装出几个人的声音,一旦你相信必会进入它的圈套!所以,夜间有人叫你千万不能应!”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匡奚若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奇道:“那它为什么会这样做?”
玄引道:“因为它要吃人。自己又没本事,只能把人困住,然后才下手,所以叫鬼哭。夜间上山打猎的人都会带个碗,碗里写个‘死’,挂在耳边,鬼哭一出声回声就被放大传进耳朵里,猎人心惊再看碗里面写着那个可怕的字,知道有危险便可逃走!”
“真好玩!哎,要不我们去戏弄鬼哭?”
原本是警告没想到这匡奚若当真顽皮,别人躲之不及她却反而要去戏弄鬼哭,玄引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不能去!”
“怕什么,又不是鬼!只不过是鸟而已!我倒要看看它看到我会不会求饶!”
原来匡奚若是仗着自己有两片羽毛把自己当做鸟以碾压同类!只是山高林密,危险重重,大山之中岂止有鬼哭,在夜间觅食凶兽何止万种。
玄引却道:“我想上茅厕!”
“啊!”匡奚若一阵晦气,心想是错过了戏弄鬼哭,无奈之下朝着官道冲了去。
临近路面,玄引如同猴子般梭下树来,旋即开始四处找遮蔽处,怎料此道周身无石,两边皆是密林,恐怕林中还有千百双眼在盯着自己,那还敢进去,只是身后还有个女孩子。玄引无奈回头道:“你先飞远些!我叫你,你再来接我!”
匡奚若却不以为然,自己假扮男装进墨堂轩的日子一帮同窗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知道,自被姑苏泉先生拆穿身份,羞恼的同窗可没少朝自家院里扔石块和马蜂窝,为此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又矮了一截。有了这教训匡奚若也只能回头重新展开了羽毛:“那好,你等我!”
目送匡奚若跃上夜空远远飞去,连自己也看不清时,玄引才开始释放一日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