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退了朝,本打算先回三危山看看师傅和师弟,奈何一堆人又跑过来围着他恭贺荣升。
昨日里恭喜他做了安北将军,这话还没有凉就又改口要恭贺他荣升为太子少傅。这一个个官员无不是比常夜要大好几轮的,说着恭喜的话都是感慨良多啊,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嫉妒之心难于抑制。
除了恭贺,另外就是游学团的选拔。这去东晋的游学团就要当与公费留学一般,去一趟就等于是镀金,谁不想让自家的子弟去镀镀金呢?
连魏之焕都过来和常夜套起了近乎,他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子魏松也一起随太子游学。至于其他人,那更是不必提。
常夜是头痛不已,心想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啊。
“选拔游学团的事还有由太子殿下来定吧。”常夜笑道。
众人不禁又纷纷看向了太子李源。
“哎!”太子笑道,“常少傅可是本宫的老师,哪里能由本宫独断。”
“行行行,”常夜不耐烦道,“诸公先回啊,游学团的名单待在下和太子商议后明日公布。”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常夜只在乎能带上惊世之音就行了,其他的带不带都无所谓,毕竟也拿不出手。正因为如此,他也不想得罪人,没必要。所以和太子一合计,魏之焕的儿子魏松等五人也都进了游学团。
这游学团定为音律五人,诗词五人,一共十人,常夜也顺便把赵器也带上了,把他放进了音律组。实际上,赵器的音律也是一塌糊涂,若不滥竽充数估计也会挂科。
不过,常夜无所谓,他本来只是打算带惊世之音去金陵玩玩音乐的,顺便带赵器见识见识市面,帮他镀镀金,也算是感谢他潼关一役的帮助。
太子一副更是无所谓的样子,显得风吹不动,依然的城府极深的样子。
实际上,常夜不太喜欢城府极深的人,因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总是感觉自己会被阴。但是,太子李源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
而对于常夜荣升太子少傅的事,慕磊自是替常夜高兴不已,但是又不免有些担忧。
“你本不欲在两位皇子之间选边,这下好了,皇上替你选了。”慕磊笑道。
“李漠也在含元殿,他应该看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我选的,是皇上安排的,我可是事先不知道呢!”常夜叫屈道。
“李漠哪里会管这些,文武百官更是不会管。你是太子少傅,太子的老师,东宫的人。”慕磊道。
…………
青云舍紫竹院里,宋括等人听得吃惊不已。
“常兄要带我们去金陵游学?”宋括惊道。
“对,我们要去东晋都城金陵去表演,要让金陵人听一听我们敦煌之音。”常夜道,“各位赶紧准备一下,后日就出发。”
这可是朝廷官派游学,一切费用也都是朝廷承担,而且不用担心太学的课程。这让谁人不激动呢?
然而落桂院里却是没有激动的心情,小丫头忍不住默默流下泪来。
“公子这才回来不过一日,如何又要去更远的地方?”桐儿难过道。
“皇上派我去东晋议和,我哪里能不去呢?这仗也是因为我的石脂炼化引出来的,钱我们也赚了,议和的事我怎么能不去呢?”常夜轻轻道。
“那公子能带桐儿一起去么?”桐儿问道。
“这次去的有太子殿下、魏中书等人,他们都没带女眷,我如何能带着桐儿?”常夜安慰道,“桐儿在敦煌,皇上不是赐了我们一所大宅子么,明日里我们就去看看,然后就搬过去。我走之后,桐儿就在新家里打理。新家肯定有许多地方需要打理,当然若你忙不过来,也可以请周管家帮忙给找些下人,以后桐儿指挥就好了。”
说到新家,桐儿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那公子多久回来啊?”桐儿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议和嘛,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就是相互间来回通消息估计耗费些时间,加上敦煌与金陵之间的往返,估摸着至少也得三四个月吧。”常夜道。
实际上常夜也只是把他去金陵议和的事情说给了桐儿听,而后面陪太子留在金陵做质子的事情并没有说。他怕说出来,小丫头定是伤心死了。
“若是桐儿想我了,可以给我写信,慕氏商行会有经常往返金陵的商队,如今做了石烛煤油的生意,应该往返的更加频繁了。”常夜道。
桐儿极不情愿地点点头,道:“桐儿明白的,桐儿在家里等着公子。”
这一日午后桐儿留在落桂院里给常夜准备远行的行李,常夜自己带了些点心茶叶之类去三危山看望他的师傅和小师弟去了。
老君堂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见常夜回来老道人自是高兴不已。
而小轻尘一见师兄回来,便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叨叨念着,道师兄你不知道,你去外面打仗,可是让师傅担心死了。那北魏的兵岂是大泽当的住的?
老道人莫默默无语,只是轻轻给常夜倒了一杯茶,然后又轻轻放在了他的身旁。
潼关大捷的事情已是传遍了整个天下,老道人自然也是一样听过无数次了,甚至还有人专门过来将常夜在潼关斩杀北魏十万人的事说给他听。
常夜回来看望师傅,自然少不得要将此次外出抗敌的事情大概地说一遍给老道人听,只不过斩敌不是十万,而是三万多人。
说完潼关的事,常夜又说此次过来又是要远行,要去金陵和北魏议和,完了还要留在金陵陪太子做人质。
老道人捻着须轻轻叹道:“北魏是不可能真心议和的,他们只是在拖时间而已。北魏军力强悍了这么多年,他们可以不打别人,但决不允许别人斩杀自己的威风。你如今斩杀了北魏三四万人,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大泽。”
常夜不禁点点头道:“师傅,我知道。大泽如今是块肥肉,北魏自然是想要一口咬下,但是又担心东晋在背后牵扯。所以,他们现在一方面借着议和的名义想敲诈一笔巨款,而另一方面又在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老道人轻轻点头,道:“下一次就不会是这么仓促了,其实北魏这次起兵虽然仓促了些,但相对大泽的实力来说本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不曾想你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主动撤退。”
“主动撤退?”常夜不解道,“不是东晋的压迫才迫使北魏退兵的么?”
“哪里!”老道人笑道,“你在潼关见到东晋的士兵了么?”
常夜自是摇摇头,因为的确没见到,直到他离开潼关返回长安也没见到东晋的援兵。
“北魏的军事水平可是要比魏泽高出不少,利用东晋牵制压迫北魏退兵这种情况大泽能想的出来,北魏如何想不出来呢?”老道人道。
“所以北魏故意放出假消息,他们不是提前抵达了潼关么?”常夜道。
“的确北魏给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但是北魏在做出攻打潼关之前一定已经加强了与东晋边境各处的城防,就算东晋全力出击,北魏硬撑个半个月也是没有问题的。”老道人捏着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又道,“潼关一役,你火烧了临冲车,又烧死了北魏三万多人,北魏见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潼关才主动撤退的,并不是东晋的缘故。”
常夜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自己仔细算算时间,东晋后来提出了两个条件,这两个条件在传回敦煌一来一回肯定是又要耽误不少时间的。纵使潼关前线守过了半个月,东晋起兵的压力也至少二十多天才可能传给北魏。
“当然,也不是一点东晋的功能没有,毕竟东晋始终是北魏的后顾之忧。北魏主动后撤,既有眼前拿不下潼关的原因,也有未来东晋的压力。所以,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老道人轻轻道。
常夜点点头觉得老道人分析的的确有道理,可是他足不出门,从不下三危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呢?
“师傅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常夜不禁问道。
老道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笑道:“此去金陵路途遥远,路上务必担心,按照北魏的习性,他们定是不会放过你的。不过,北魏也已经几十年没追杀过别国的将领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淡忘了这个传统。”
老道人没有回复自己的疑问,常夜也难得再问了,自己的师傅从来都是话少,不想说的你怎么问都是不会说出口的。
常夜又道昨日皇上赐了一座宅子,想让师傅搬过去一起住。但是老道人摆摆手,道自己就在这三危山哪儿也不去了,倒是可以让小轻尘去玩玩。
小轻尘自然听得高兴,忙问师兄什么时候可以去。
“那宅子到底长什么样,师兄我都还见过呢。明日里我就去看看,然后让桐儿搬进去,等她收拾好了,我交待她就来接你过去。”常夜说着又转向了老道人道,“师傅,我想请个先生,把轻尘接过去读几年书。未来,未必要做官,无论将来做什么营生,是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老道人听了不禁点点头,然后看着小轻尘道:“你以后去城里读书可是要听师兄的话,如果师兄不在也要听桐儿的话,不可以惹桐儿姐姐生气,知道么?”
“嗯!”小轻尘拼命地点点头道:“师傅放心吧,我会听师兄和桐儿姐姐的话,也会好好读书的。以后也要向师兄一样做个大官。”
“读书未必一定做官,而是应该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内心满足,让自己及家人未来生活的更好。”常夜轻轻笑道,“你可以为自己做事,也可以为天下人做事,而做官也只是做事情的方式之一。就算是为天下人做事,也未必一定要做官,也可以经商买东西,也可以开作坊制作东西。只要是自己喜欢又对别人有帮助就好,未必是做官。”
常夜绕口令一般,小轻尘听得一知半解。
而老道人倒是先听得一愣,然后不禁捻着须轻轻点头。他不知道为何常夜年纪轻轻却参悟了这么深的人世间的道理。
“你听懂了么?”老道人微笑着问小轻尘。
“师傅,徒儿懂了。”小轻尘道。
老道人眯着眼睛轻轻摇头道:“你不懂,不过,以后会懂的。”
常夜在敦煌的时间很紧,而他想要做的事却很多。在老君堂也只待了一个来时辰便就匆匆的下山去了。
常夜知道他此次去金陵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而炼化厂那边,既然仗都已经打了,而且眼下就要拿出款项来给东晋和北魏,所以抓紧时间挣钱的事也是不能耽误的。
回到慕府,常夜找到慕磊,两个人一起商议起炼化厂脱产的事情来。
仗既然已经打了,那石脂炼化的事情也没必要如先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反正天下人都已经知道这石脂炼化都是他慕氏商行做的,都是这大泽国朝廷做的,干脆就光明正大的干,还省了诸多成本。
按目前的石烛、煤油以及熏香烛台的销售情况,祁连山的那座石脂炼化厂的产量根本满足不了市场需求。所以,常夜希望重新建设一座大型的炼化厂,他建议将这座炼化厂建在长安附近,因为长安附近有一处天然的石脂外溢点,产量还挺大。
敦煌距离长安两千里远,把石脂炼化厂从建在长安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以后贩运到东晋等国的石烛、煤油等可以缩短一半多的距离,光运费就可以省下一大笔。
另外,常夜考虑的长远,在长安附近建一座炼化厂,方便煤油的调运,为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埋下伏笔。当然,这一点只是他心里想想,并没有说给慕磊听。
对于在长安建设炼化厂的事情,慕磊自然是十分赞成的,毕竟缩短了两千多里路程,对于这时代的商人来说,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利润呢!
常夜也把他先前在祁连山建炼化厂的各种数据都拿给了慕磊,交待道:“这祁连山炼化厂里的每一个作坊的操作流程都是相同的,但参数却是不同的,因为作坊的锅炉等大小都是不一样的,这么做就是为了保密。这长安的炼化厂直接复制祁连山的就好了,每一个作坊的建设都要麻烦先生亲自盯着。听说西域很多小国也有黑石脂,我们这炼化的流程和参数可都是绝密,切不可泄露了出去。”
慕磊点点头道:“放心吧,建设我会亲自盯着。建好之后,我会先将慕昆调过去长安,让他先带着慕明管一段时间,等成熟了再放手给他。”
常夜点点头,觉得慕磊的安排也差不多是他想的。
“祁连山这边的生产还得按部就班,石烛、煤油自不用我操心。只是熏香烛台这边,我去了金陵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常夜道。
“小夜其实也可以在金陵设计这熏香烛台啊,慕氏先前不是在金陵找了制作烛台包装的作坊么,其实他们的水平比我敦煌这边还好呢。”慕磊笑道,“调香师的话,小夜可以在金陵另聘,也可以将这边的调香师带过去啊!”
常夜心想也是哦,理论上讲东晋那边应该比敦煌更发达才对,这些手艺人应该更多,技艺更精。
“不如这样,等小夜你先去金陵那边看看,等我把长安炼化厂建好了,就会去金陵巡视,到时再将调香师也一并带过去。”慕磊道。
“这样也行。”常夜道,“我先去金陵那边考察考察。”
常夜的新房子其实离慕府也不远,实际上这个地方也是慕磊建议的。
新房子自然比不得慕府的大园子,也只有四分之大小,但是已然是很大了。这在寸土寸金的敦煌至少值几万贯,还不考虑里面的装饰如何。
新房子看上去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虽说只是两进,但是却带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这后花园比前面的院子还大,不知道先前这院子是谁设计的,看风格倒是挺有些江南的味道,但又有北方的方正拘谨。
而且院子里的正房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所以,这院子看上去紧凑,但空间实际上并不小。而且,里面的各种装饰无论是材料还是布局都十分考究,可不是一般市面上两进三进的院子可以比拟的。
常夜对这院子很满意,桐儿也很满意,都觉得大小刚刚好好。太小如落桂院那般,自然十分局促。太大如慕家园子那样,也是让人跑都跑不过来,住在里面还容易被吓着。
这房子的真正让外人羡慕的不是别的,而是门头上的两个字。
慕磊的园子虽然大,却只能写着慕宅二字,但常夜的院子虽小,却写着常第二字。当然了,在世人的日常称呼里也都一律叫府了。
常夜带着桐儿在新院子里转了一圈,指指点点,道这里要改造成淋浴房,里面要建泡澡用的池子,以后想什么时候沐浴就什么时候沐浴。
道那里的厨房要扩大,要修造一个大大台面,上面可以备菜。还要加一个什么洗菜的池子,用铜管通到外面下水。
道什么厅堂要重新装饰,要建火炕,等冬天了整个屋子就会暖烘烘了。
对于常夜的新奇想法,桐儿自是从来都没听过,但是她想一想便也觉得一定是极其好玩的,若能真的很公子生活在里面必将是幸福至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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