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内燃爆的火花,卷起浓稠的黑烟。
房内二人,一个面容狰狞、咄咄逼人,一个面容隐忍、脸色惨白。
云枫忍着剧痛,坐直了身体,衣服霎时湿了大半。每动一下,便觉筋脉撕裂、寸寸刀割,却不及樊月如的恶言相向、锥心之痛。
“师……”
正欲开口,对上那双喷血的眼睛,叫了十年的‘师母’两个字卡在候间,无法言语。
身体的剧痛,反倒清明了神情,明知此时自己悬于狼口,可师傅等人的安危却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迎着对方目光,再开口时,已然换了称呼。
“萧夫人,你怨我、恨我、憎我、甚至想要杀我,哪怕你眼中的威胁、心中的郁结,都是自己假想。以眼观人、以心鉴人,只有不堪之人,才会将他人想的同自己一样不堪。我云枫,以前没有、今日没有,以后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害人性命!我只求你,告诉我,师傅、小师叔现下究竟如何?”
“哼——”
樊月如冷哼出声,面露不屑,及尽恶毒之色“师傅?亏你问的出口!没想过害人性命?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多少人,还有脸问?多亏了你,那个日日念着你、想着你、护着你的师傅,神元俱损、命不保已!”
“什么!?”
神元俱损、命不保已?云枫满面惊愕,几乎从床上跳起,扯动的筋脉,撕心裂肺,豆大的冷汗颗颗滚落。
樊月如面露狡黠之色,神情傲居,抬手间,不经意露出朱红色手串,不屑道“少在这跟我装蒜,萧郎是我的相公,是我一双儿女的父亲!他的命,自有我来救,用不着你这个毫无关系的旁人操心!”
火光摇曳,映的手串红如血瞳、浓如朱砂。
毫无关系的旁人?
云枫凄然一笑,惨淡道“一年前,我身陷钱婆婆地牢,救出的孩童中,有一人曾偷偷对我说,带他们来的是位夫人,看不清面貌,只道其手腕间带着一串大红色的手串。我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今日……萧夫人,你说的救命之法,便是杀人性命、取人精魄、活人炼药嘛?!”
樊月如缓缓伸出手腕,露出整串珊瑚玉珠,视若珍宝般仔细描摹,睹物思人“呵呵,这串手珠啊,是当年成亲之时,萧郎亲手送我的,二十余年了,我从未离身。”
转而见对方眼神灼灼、隐忍克制,妇人不躲不闪、冷冷笑道“少跟我摆出一副济世苍生的表情,怎么?想说什么?说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笑话!不过是一群没人要的野孩子,哪里比得上我萧郎的性命重要!”
樊月如猛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睥睨而视,在对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面容阴沉“你这个祸害,为了救你,害得萧郎毁了毕生修为,元神损耗、经脉逆行……现在又遭白夜门下妖人重创,命在旦夕,而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对,我是勾结钱婆婆,拿人命换药,因为我早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若非如此,萧郎早就死了!你口口声声的喊着师傅,可是看看,除了害人你还做了些什么?”
眼前的妇人,状似癫狂、嘶声力竭,额头青筋怒起。
如刀的眼神,一下下割的云枫痛彻心扉,惨死的同门师兄弟、深陷危难的小师妹、身首异处的邱前辈、血溅当场的小师叔、性命垂危的师傅……
一幕幕闪过眼前,错!错!错!这一切错的人都是自己,若是没有自己,便不会有这般伤亡,也许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云枫双手发抖,掌心攥出了鲜血,却不及心头半分疼痛,浑身仿若被千百只手拉扯撕碎,哑着声音道“萧夫人,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师傅的命。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就不怕师傅、师妹……他们知道吗?”
“哈哈……哈哈……”
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樊月如笑的腰肢乱颤,挤出了眼泪“拿你的命换?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当我傻了吗?若真如此,萧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自尽当场!!怕?怕什么?遭报应吗?哈哈……只要他们能安然无恙,哪怕死后下进地狱、不得超生,我也心甘情愿!”
转而看着对方,居高临下,冷哼出声,满脸不屑道“怎么?小子,你现在大可以跑到外面,昭告天下,告诉你的师傅、你的小师妹,他们朝夕相伴的夫人、母亲,是个怎样恶毒之人,如何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去啊!愣着干嘛!你不是正义的很嘛,快去啊,把钱婆婆的药毁了,好让你师傅死于非命,让你师妹早早便没了爹、整日活在痛恨母亲的日子里!去啊!赶快去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