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走到沙发椅旁边，但他没有坐下，也没有给卡尔文和莱特赐坐。

“哈德朋伯爵，讨伐西瑞尔一事你做得非常好。你惩罚了自大的领主，为西部的封臣们主持了公道，还捍卫了我的尊严。能有你这样的臣子，对我而言是一大幸事。”路德说道。

“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幸。”莱特回答。

“哈德朋伯爵，我非常看重你的才能，希望你以后能继续为王室尽忠。”

“谢谢陛下的看重，这是我的本分。”

路德的赞扬给人感觉有些奇怪。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常，既不想彰显自己的权威，也没想表达足够的善意。给人感觉像是在走流程，但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心不在焉的模样。路德表现这样淡然，反而让人不敢大意。

这时路德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还示意卡尔文和莱特入座。

“哈德朋伯爵，你热衷战事吗？”路德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莱特愣了一下，他猜不透路德这样问的意图，便老实说道：“对陛下我只能实话实说，我并不喜欢打仗。”

“为什么？”

“因为战争会带来破坏，相比于破坏我更喜欢创造。但若是不反抗，我所创造的东西会被破坏得更多，所以我只好主动参与到战争中。”莱特回答。

听了莱特的话，路德直直地盯向莱特：“那你喜欢艺术吗？”

莱特又愣了一下：“涉及不多。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喜欢。”

路德说道：“如果说战争代表了破坏，那艺术就代表了创造。世间的美总是稍纵即逝，只有艺术才能将它们保留下来。不仅如此，艺术还能创造出世间不存在的美，创造出超越自然的美。就是因为有了艺术，有了欣赏艺术的思维，人类才会在芸芸众生中显得那样与众不同。”

“陛下说得是。”莱特附和道。不过莱特刚才说的创造指的是领地的建设，他没想到会被路德这样引用。

“哈德朋伯爵，作为人的使命应该是尽可能多地创造，为世间留下更多美好的东西，而不是去战争去毁灭。你不这样觉得吗？”路德问。

“是的，我的想法和陛下一样。”

路德露出了微笑：“伯爵阁下，我正在灰鹭山建造一座城堡，我打算把它建造成世间最美丽的城堡。城堡建成后，我要请你前去鉴赏，请伯爵阁下千万不要拒绝。”

“当然不会，这是我的荣幸。”

路德的表情越加生动起来：“那会是座美轮美奂的城堡。我要让灰鹭堡拥有最轻盈的墙面，墙上开着最宽敞的窗户，能够让阳光和外面的山间美景轻易透进房间。在墙上空白的地方和堡内所有的拱顶，我要让最知名的画师画上色彩丰富的壁画，画里面可以讴歌自然也可以讽刺人世。在柱子以及楼梯的扶手上，我要让雕刻师刻上栩栩如生的雕像，雕像将遍布其上仿佛那里就是个小小世界。我还要留一个巨大的房间或是回廊，用来存放世间所有美好的艺术品。我要让每一个进入灰鹭堡的人都沉沦于美之中，让每一个离开灰鹭堡的人都神魂颠倒成为艺术的奴隶。”

路德突然的长篇大论让莱特感到吃惊。路德的脸变得柔和，眼中也闪耀着微光，这样的神态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显得含蓄，在相比路德之前的冷淡就让人感觉他现在热情无比。

“那确实非常让人向往。”莱特说。

“不过，伯爵刚才的话也非常有道理。”路德说道：“如果不反抗，我们创造的东西会被破坏得更多。如果我纵容封臣们肆意夺取，那别说破坏了，灰鹭堡的建设都无法完成。所以在创造之余，我将再次拿起刀剑应对蹂躏者的威胁。哈德朋伯爵，我相信你心中也有对艺术的崇敬，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最信任的力量。”

“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莱特回答。

离开路德的房间后，莱特思考着刚才的会面。路德与莱特见面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拉拢他，由于拥有飞龙莱特现在也算是一方诸侯，获取他的忠心能让路德的统治更加稳固。但就路德的表现给莱特的印象，他显得有些单纯了。路德刚才的一席话显然是真心话，对于莱特这样一个刚见面只说了几句话的人就这样掏心窝感觉有些仓促了。若是同样单纯的臣子听到主君这样坦率的话语可能会非常感动乃至愿意为其肝脑涂地。但莱特并没有那么单纯，而且他刚才的回答完全是事务性的，他并没有表现出与路德的热情相符的回应。如果路德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就显得他这人城府不够深。

不过，路德可能也只是演了场戏。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但他表现的信任可能是伪装的。如果路德的表现能够打动对方，那对他当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对他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愿景而已，这本身并不会给他暴露太大的弱点。毕竟路德对艺术的痴迷王国内路人皆知，就算他不说，别人也很容易预想到他的狂热。

“陛下真是个真诚的人，你也这么觉得吗，莱特阁下？”卡尔文问道。

“是的，确实如此。”

“陛下并不总是这样，显然他非常中意你。”

“我感到受宠若惊。”莱特回答。卡尔文可能是猜到了莱特的想法，才有意这么说的，莱特便也尽可能表现得诚恳。

“莱特阁下，我不知道你对陛下和我是什么看法。”卡尔文微笑着说，这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卡尔文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郝尔德早就离开了。卡尔文请莱特坐下，继续说道：“当初我们促成了你和海柔儿公主的婚事，还让你出兵西部、封你为西荒城的领主。但那时谁也没想到你能将西荒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承认我当初对你存有轻视之心，现在我已经深深反省。莱特阁下，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心怀怨愤，从前我对你的了解确实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