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清风中带着微微冷意,清澈的河水一夜间长高了三寸,哗哗的水流,终于有了几分气势。
晨雾朦胧,细雨依旧飘洒在整个山间林园,无声无息,阻挡了山村农夫外出的脚步。
在这个寂静的天地中,一阵滴答滴答的踏水声响起,在这寂寥的山间小道上,一白一青两道身影浮现在雨雾中,越去越远。
青衣薄裙,碧纹水袖,这是曦文仅有的一件漂亮衣服,每年的今天,少女都会穿着它登山,不分季节,不分天气。
林霄漫步在朦胧细雨中,手中的油纸伞始终保持在少女头顶,随着少女的步法前进,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只是那漆黑的双眸中,总是有着茫然的回忆划过。
雨水落在油纸上,声声清脆的滴嗒声响起,少女一路上,总是不放弃悄悄走出纸伞的覆盖范围,但是不管她如何悄无声息的努力,冰冷的雨水始终没有一滴落在她身上。
又一次,少女突然一停,她头顶的油纸伞也随之停住,顿了一瞬曦文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缓行。
对此,林霄无奈的笑笑,看了一眼少女,迷茫的目光随即又投向前方的小道。
“多久了?好像曾经我也像现在这样,撑着油纸伞走在山间的路上。那是多久了?不记得了,只是那时也有个女孩走在自己的身边,至于那个女孩的名字?忘了!本应该记得的,为什么想不起来?或许是不想想起来吧!”
林霄现在喜欢想问题,但总得不到答案,但即便没有答案,林霄还是喜欢想,或许是喜欢这迷茫的感觉吧,又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少女忽然抱住林霄执伞的手臂,抬起头给了林霄一个得意的笑脸。
迷茫的双眼恢复清明,林霄向曦文笑笑,手中的油纸伞遮住了两人的上空,朦胧的细雨被隔绝在了伞外。
晨光穿过雨雾,朦胧中两道人影融合在一起,向着山巅而去。
……
“帝皇诏令:御兽阁倒行逆施,屠戮大周子民,里通外国,妄图干预国政,行卑劣手段威胁皇族,其心当诛,其形当灭,令各州府、郡县,即刻缉拿御兽阁弟子,以叛国罪格杀,若有包庇者,同罪。”
“饶命呀!我只是刚拜入御兽阁。还不算正式弟子……”
“冤枉呀大人!冤枉呀!……。”
“天杀的!我儿何罪,为什么要杀我儿呀!造孽呀!”
帝旨一下,整个大周十二州,三十六府,七十二郡,以及附属的十几个王国,遍地狼烟。
御兽阁下属的所有分殿、兽坊同时被捣毁,大量门中弟子被抓捕,当场反抗被杀者,多达十万余人。
“阁主,武帝太狠了,我们在大周各地的势力,悉数被毁,弟子死伤惨重呀!”
“阁主,反击吧!他大周是当世霸主,咱御兽阁也不是吃素的,在不反击,还真让人当软柿子捏了。”
“阁主,要不请求总阁出面,或许武帝能给些面子!”
落云山,东部御兽阁宗门所在地,此刻五十万弟子整装待发。
面对大周帝国突然的打击,措手不及的御兽阁在沉默了半月后,终于下定决心要有所行动。
落云山巅的御兽殿内,几乎所有御兽阁的高层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面对群情激愤的众位长老,阁主念辰枭神情悲愤,似为那死去的十余万弟子而悲痛,有为大周武帝毫无征兆的针对而愤慨。
众人也被念辰枭的情绪所感染,纷纷请缨,恨不得立刻杀入帝都,手刃武帝,为死去的弟子报仇。
念辰枭与首席大长老对视一眼,他们隐瞒事情的起因,隐忍半个月,为了不就是现在――人心可用。
“阁主,不好啦!大周铁骑军把落云山包围了。”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论之时,一名内门精英弟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慌乱的禀报。
众人大哗,武帝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来人多少?谁人领军?”
推开众人,念辰枭一百百米,瞬间来到那名弟子面前。
精英弟子更慌乱了,结结巴巴的开口。
“领军的是、是镇军侯霄楚莫,旗号打的是铁骑军,似有、似有百万之众。”
众人闻言显得更为慌乱了,铁骑军虽不是大周精锐,但也不是普通军队可比,军中士卒全都是修士,最弱也有初武九层的实力。
何况对方围山,派出的兵力又至少比他们多出了一倍,这是明摆着要灭他御兽阁宗门啦!
与众人的慌乱不同,念辰枭不但不感到紧张,反而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一个闪身,念辰枭出现在了殿外半空,强大的修为透体而出,威压席卷了整个落云山。
半空中,以念辰枭为中心,一个足有十丈高的巨人虚影浮现,巨人头顶天脚踏地,竟与念辰枭的容貌一般无二。
落云山的几十万弟子,此刻全部的目光,都注视着天空中的巨人,心中的震撼,犹如洪水,涛涛而过。
待确定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后,巨人开口了。
“御兽阁的弟子们,吾乃阁主念辰枭。”
“半个月前,大周武帝大肆搜捕我御兽阁子弟,不加审判不加辨别,只凭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帝诏一下,我御兽阁十万弟子死于非命,他们其中有不少,都是各位的师长、亲朋、兄弟,他们何辜。”
“今天,就在落云山外,百万铁骑军整戈待待,他们是奉武帝的旨意而来,要将我御兽阁赶尽杀绝,要将各位屠戮一空。”
“他是武帝,高高在上的帝王,大周的国主,做为大周的子民,我们敬他。”
“他毁我们基业,我们忍了。他抓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忍了。可是今天,他要我们死,要我们家人、朋友、兄弟,通通死绝,我们还能忍吗?”
虽然没人接话,但几十万御兽阁弟子,此刻不分男女,各个紧握双拳,怒瞪着双眼。
“长兄不仁,不以为兄长,为父不慈,何以为父尊。今武帝残暴,任起杀伐,不辩是非,我大周儿郎,唯有以手中之剑,战出个郎朗乾坤,还我大周以祥和。”
数百长老从御兽阁中飞出,立于念辰枭身后,同时大喝。
“战。”
一字之威声传千里,震撼人心的声音,点燃了落云山上所有弟子的怒火
“战!战!战!”
数十万弟子,发出同一个声音,那一声声战字,竟将天上的云幕都排开了。
一股融合了御兽阁所有人气势的大势,在落云山上升起,千里之外的铁骑军战马受惊,嘶鸣声不断。
……
山巅上松树下,那冰冷的墓碑在星光下显得异常孤立,撩撩的几字,只是书写了一个简单的名字――云霄。
盯着墓碑,林霄心中含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自己看着自己的墓碑是什么感觉,林霄不知道,或许是惆怅,或许是缅怀,又或许只是那份单纯的复杂。
各种情绪胶着,最后归于那一眼的淡漠,林霄看着伸向他的一双玉手,笑了笑取出木琴交到那双手上。
琴起,叶落,雨雾迷离。
林霄的目光逐渐变得迷茫,合着琴声出剑、收剑,一剑又一剑,周而复始。
“很久很久以前,我好像就是这样练剑,简单的刺,简单的收,简单的挥动,为什么这样练剑?我忘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这样练,也应该是这样练。”
孤树,墓碑,凄雨,抚琴的少女,少女身边舞剑的少年。
这一幕似乎存在了很久,久到林霄只有模糊的印象。
“但为什么我知道是三年前呢?不知道呀!”
迷茫的眼,淡漠的心,少年挥剑,丝丝细雨似乎带上了剑气。
琴落,雨收,清风卷过墓碑。
“不累吗?”
林霄收剑,侧头看向曦文。
累吗?穿的如此单薄,走如此远的路,爬这么高的山,只为抚这一首琴曲,该是累的吧!
“不累!”
看着墓碑,曦文笑着,那是满足的笑。
跋山涉水、风吹雨打、终年如一,不过只为他能听到,她的一首琴曲,这是她曾答应过的,而她甘愿!
风吹过,扬起了几缕发丝,少女将它们轻别在耳后。
林霄也笑了,虽不知道为什么笑,或许只是因为他想笑。
星光布满了天空,幽暗的小道上,少年跟在少女身后,一如往常。
“小雪儿,有什么办法吗?”
怀抱紫霄剑,林霄跟着曦文身后,平淡的双眸中,五色灵光周而复始。
“没有,五行灵光虽能暂时压制你的忘我意境,但那是因为现在你只是在第一个阶段,并且是刚入门的状态。”
“忘我意境一但开始便不会停下,它会一直影响你,直到你完全驾驭它,或者死亡。”
“意境是很缥缈的东西,它介于灵魂与精神之间,五行灵光虽然神奇,但依旧改变不了意境。”
“我唯一能建议你的就是,尽快度过第一阶段,早日让意境圆满。”
林霄沉默,良久开口。
“谢谢!”
“安啦!安啦!也没帮上什么忙,就不用谢啦!”
想到此刻小雪儿不好意思的样子,林霄三个月来,少有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过这丝笑容也只是持续了一瞬,五色灵光逐渐隐去,迷茫的双目重新浮现。
“忘我――杀戮!”
“终究逃不过吗?”
“既然逃不过,又何须再逃。”
“杀戮吗?有意思,手中之剑既已扬起,又何须放下,我便是我,即便化身修罗。”
寂静的山林,平静的村庄,村口的小河边,少年、少女并肩坐在河岸的青石上。
“你要走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