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连绵的雨线地落在地上,落在水洼里。
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像大地在雨中淋浴,像水面与雨滴亲吻。
哗哗……嗒嗒……将其他声响驱赶很远,逐渐淹没。
少女盯着鸣海悠长时地看着,好似他也是雨景中的一部分,应当被她所观赏。
“为什么?”菊亭堇问,面色依旧清冷,似乎并不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
鸣海悠回过神,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补充解释,“我曾经在便利店买过一件企鹅雨衣,但现在找不到了,看到菊亭桑也有一件,所以……
嘛,企鹅雨衣世界上应该有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
“……”少女的视线从他的身上转移到遮雨棚外的雨幕里。
……
“抱歉……”鸣海悠准备撑伞走进雨里,耳边却几乎同一时间响起了少女清冷的嗓音。
“这件雨衣,也不是我自己买的。”菊亭堇突然说。
“朋友送的?生日礼物?”他诧异地回头。
“我对企鹅没有喜欢到这种地步。”
“那是……”
“我忘了。”菊亭堇似乎是不愿意再多说话,朝前迈步。
小企鹅走进了雨水里。
他目送着小企鹅离开,却见到少女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看向他。
这是让他跟上?
嗒——嗒——
他没注意脚下,运动鞋踩进阶梯下的水洼里,溅起一串水花,渗进不少雨水,抬脚发沉。
“我只记得我有这样一件雨衣,除今天外,只穿过一次。”待他走到身侧,少女接着说。
“这样……”
“你的那张书签,又是怎么回事?”她问。
“和你一样。”
嗒。
划拉~
菊亭堇脚步稍顿,拉开盖在雨衣里的肩包拉链,伸手拿出一样东西,举到雨衣外面。
是一张和鸣海悠改成书签的那张几乎完全一样的铭牌。
雨滴落在金属表面,顺着三叶枫刻印的纹路滑过,与其他雨滴一起落在地上。
鸣海悠看着铭牌,沉默不语。
“上面的三叶枫,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少女收回铭牌,两人并排在雨中走着,“所以你那张也应当是我的,但我却不记得见过你。”
两人走过操场旁的林荫小路,走过那台带遮雨棚的自动贩卖机。
在贩卖机下避雨的女生见到鸣海悠看过去,连忙招手,想要蹭一蹭雨伞;却又见到鸣海悠旁边的企鹅少女也看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
恰逢此时,鸣海悠停下,抬头看向办公楼上学生会室的位置。
菊亭堇也停下,和他一起站在雨里,随后冷笑,“在等没有雨伞的小女生投入你的怀抱?”
“弥生桑带了伞。”少女语句中有话外之音,他想了想,答。
“还不算笨。”
“我可是全年级第一。”
“高中知识而已,只要不是笨到无可救药,都有机会拿到你如今的分数。”菊亭堇轻描澹写地说,仿佛在她眼里,区区高中的考试成绩,根本不值一提。
“但天赋可以帮人节省时间,我自己租房在东京读书,兼职打工、参加社团、处理学生会事务,并且从未上过补习班。”鸣海悠不同意她居高临下的观点,“这种情况下,还能连续拿到年级第一,绝不只是‘还不算笨’的程度。”
“下次考试就不是了,而且……认为自己有天赋的人,并不会像你这样为自己辩解。”菊亭堇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脸看了两秒,“你没有底气,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好而已。”
“……”
弥生秋早从办公楼出来了,和一位女教师共打一把伞。
走近了看,是夏目花衣——他注意力全在菊亭堇所说的话上,没有注意去看。
“这把伞就借给夏目老师用了。”弥生秋早动作自然地将伞柄塞到夏目花衣的手里,走到鸣海悠的伞下。
夏目花衣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在同居,“那、你们小心……”
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穿着企鹅雨衣的菊亭堇,陷入沉思,“鸣海同学,明天中午休息时来办公室一趟。”
“……”鸣海悠无力辩解,看自己身旁的弥生秋早。
“嗯?”少女疑惑地歪头,将他的话堵回了嘴里。
四人走到校门前,有轿车在早早等着菊亭堇,女佣人下车为她打伞,帮她收好雨衣。
鸣海悠和弥生秋早坐出租车回去。
最后只剩下了夏目花衣一个人独自打伞走在雨里,孤零零地前往电车车站。
“好可怜……快来一个好心人把她给娶了吧。”鸣海悠隔车窗看着夏目花衣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里,不由得感叹。
“夏目老师说,她想有了房子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
“以御影滨高中教师的工资,差不多要十多年才行吧?”
“教师工资这么低么?”
“夏目老师还是担当老师,一年应该有七八百万円。”鸣海悠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弥生秋早在钱财物价方面的误解,“地皮与房子属于不动产,买下之后便相当于在东京正式定居。十多年已经很快了。”
“哦……”
“而且,即使是租房,一年工资有两百万円便足够支撑一个人在东京生活的全部开销,如果不考虑自己尽快购房的事,夏目老师的生活应当不错的。”
“原来如此……”弥生秋早点头。
参考他们同居这几个月的开销,的确如鸣海悠所说。
少女看着车窗外的雨。
鸣海悠透过反射在车窗上的影子,看到弥生秋早发呆的眼神,“嘛……如果不满足于普通居民生活的话,一年七八百万円的确是有些少了。”
弥生秋早摇头,“的确已经很多了。”
他想到少女与他说过的话——弥生秋早刚来时,手里只有五十万円,御影滨高中的入学学费就要三十万円。
“抱歉……”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没什么,只是这几天天气不太好而已,和鸣海桑没有关系。”
……
……
第二天,雨势小了些,鸣海悠撑伞踏入校园,在楼下甩干水分,换上室内鞋,上楼进班。
“悠,早上好!还有马桶盖子。”近田村一这次来得依旧很早,坐在朝日仓子的位置上,向他招手。
“怎么还在玩这个?”他把肩包放下,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近田村一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抬头望天花板,“说起来悠你是真的厉害啊……就算出了车祸在家养伤,都在看书学习,回来之后第一次月考甚至进步到了年级第一。”
“运气好……”鸣海悠回想当时月考的场景,突然有种违和感。
“真是可恶!一副胜利者的丑恶嘴脸。”近田村一被鸣海悠的话噎到,咬牙切齿地吐槽。
“……村一。”
尤其是数学考试,明明都是很简单的题目,他却在草稿纸上写满了不同方式的解题思路,完全不符合他追求效率的行事作风。
“你又想说什么?”受打击的近田村一没好气道。
“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记忆中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片段,给他带来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好似他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相同世界的另一个时间线,在这个时间线里发生过一段他所不知道的往事。
“没什么不一样的……怎么了?”
“没什么。”鸣海悠摇头,甩掉自己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与其考虑这些,不如想一想怎么和夏目老师解释,才能保住自己珍贵的午休时间。
铭牌的事,到时再问菊亭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