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稿纸轻落在木桌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学生会室里清晰可闻。
弥生秋早将那份稿纸接过来查看。
片刻后,看了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的菊亭堇一眼,语气平澹地说,“菊亭桑的入部考核通过了。”
菊亭堇听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专心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我呢?我还没看呢!”鸣海悠控诉独裁专制的古典文学部部长,剥夺他身为部员的基本权利。
顺便瞥了一眼菊亭堇手中的书。
《白夜行》,是他看过的一本书,似乎还在他哪天的梦里出现过。
“部长1.5票,部员1票。”弥生秋早另立了一项规则。
可怜的古典文学部部员忘了,他身为部员所享有的权利,也同样是部长给的。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差不多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古典文学部部员只有他一人,也就是说,就算他投了反对菊亭堇入部一票,一点五依然大于一,一点作用都没有。
更何况,他也并不打算阻止菊亭堇入部。
在这名美少女转校生身上,他总能见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彷佛两人在哪里见过……
尽管按照理性分析,最多是在梦里见过。
“钥匙。”菊亭堇看了他一眼,合上书,站起身,转头向弥生秋早说。
弥生秋早抬笔指向鸣海悠。
他自觉拿出钥匙,递给新入部的后辈少女。
卡。
学生会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两人像有默契一样沉默不言,响着弥生秋早沙沙的写字声。
良久,弥生秋早松一口气,将手里的黑色中性笔放下,将文件摞在一起,放到一旁。
“鸣海桑刚刚,是故意大声说话,惹菊亭桑生气离开的么?”她一边拿起今日份的上供汽水,一边问鸣海悠。
哧~
将瓶盖拧开一半,等汽水瓶里累积的气体慢慢从空隙中泄出,再完全拧开,放在一边。
插进吸管,小口喝起来。
“故意大声说话?”鸣海悠先是一愣,随后回想自己十分钟前做了什么。
随即逐渐陷入沉默。
“下意识的么……”弥生秋早松开口中的吸管,语气渐渐严肃,“看来比我想象中病得更深。”
“我病了?”唯独这一点他不承认。
刚才下意识让菊亭堇因为无法忍耐噪音而离开,只能说是他贯彻自己的行事准则,已经锻炼成了潜意识里的条件反射。
“嗯,”弥生秋早噙着吸管慢慢从汽水瓶里抽出来,吸干吸管里残存的水珠,用吸管轻指着他,“我是医生,鸣海桑是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了,今后就由我来为你治病。”
表情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玩过家家,或者中二少女犯了中二病。
是不是最近苦于声优配音的事……已经开始时时刻刻想着锻炼演技了……
“没问题。”鸣海悠举手投降,决定配合弥生秋早玩一会,“嗨嗨,那么请问弥生医生,我这个病人病在哪里呢?”
弥生秋早的吸管,从鸣海悠这个位置看过去,见不到一处牙印。用了这么多吸管,竟然从来都不咬的么……他还是今天才发现。
“心理疾病。”少女将吸管重新插回汽水瓶里,“太过骄傲自大,自大到连自己都看不起,并为此引以为豪。”
“……”
鸣海悠怔了怔。
少女与他对视,漂亮的乌黑童孔闪着学生会室室内灯反射的光,有一瞬间像是寝子的眼睛,像是那只能听懂人话,看懂人心的猫。
她没有在玩过家家或者角色扮演,而是认真的。
医生与患者的说法,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敏感罢了。
“那……”等他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弥生医生,我具体应该怎样接受治疗呢?我该做些什么?”
“过来。”弥生秋早只这样说,随后手捧汽水,静静等着。
鸣海悠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木桌近前。
少女举起了汽水,将吸管凑到他嘴边,“治疗的第一步,喝一口汽水。”
“这算什么……”鸣海悠将吸管拔出来,想将汽水瓶从少女手中拿过去。
而弥生秋早却没有松手,“用我刚刚用的那根吸管来喝。”
“……这样做真的有用?”患者第一次对医生的治疗方法提出质疑。
“我才是医生。”医生的权威不容侵犯。
鸣海悠看着那根透明的普通吸管,犹豫了几秒,噙在嘴里喝了一口。
“很好。”弥生秋早点头,“下一步,去找菊亭桑商量古典文学部学园祭特刊的事。”
说罢,医生拿回了汽水,翻开早已准备好的《一朵桔梗花》,低头看书去了,看都不再看他这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一眼。
“……好。”
下午五点十分,天空阴沉,鸣海悠走在御影滨校园内操场旁通往社团楼的小路上,回想晴天的时候,这条路上应该洒着形影斑驳的摇曳光斑。
如果落在穿着校服校裙的少女身上,拍出的照片能加不少分。
但现在没有太阳光线,又不在樱花花季,这条小路两旁栽种的樱花树就显得格外没用。
都都!
旁边操场上,足球裁判员吹哨的声音。
近田村一他们今天在和其他学校的足球部踢友谊赛,没有时间接受他只是为了寻找写作素材的无聊采访。
目前下半场刚刚开始,比分一比一。
对方球员刚才射进了一球,可惜被吹了越位,没有算分。
从立场上来说,鸣海悠希望御影滨高中的足球部能赢。
他站着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放慢脚步继续朝社团楼前进,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尚未处理的事情,能再有理由拖延一下时间。
说不定等他到古典文学部的社团教室时,菊亭堇已经走了……
甚至有些怀疑,弥生秋早刚才那一套医生与患者的说辞,其实不是为了帮他走出心理阴影什么什么的,只是为了忽悠他去找菊亭堇商量学园祭特刊的事而已。
进社团楼,上楼梯,在古典文学部社团教室门前停下,轻轻敲门。
“……”
无人回应。
再次敲门。
里面传来少女无奈的叹气声。
“鸣海桑同样是古典文学部的部员,进社团教室并不需要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