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围观人群的眼神都带着质疑看向了刘大善人以及柴瑜。
柴瑜微微一笑,敢情这帮太学生还不服气?
杨亮也有些紧张的看向了柴瑜,他天天在汴梁城里跑腿,知道这帮太学生恃才傲物,非常的不好惹。
即便是柴瑜亮明了身份也不一定能压服他们,因为这帮太学生以后可是要做官的,说不定这群人里面以后就出来一个宰相,一个太师。
谁愿意得罪一个将来的官员?
除非柴瑜所做的诗真的能压住他们,否则以太学生的影响力,柴瑜的所有努力都会变成一场空。
只是他看到柴瑜依旧镇定自若,真的不知道他从何处来的自信?
“诸位小郎君,老夫买这首词也是为了悼念爱妻,实在是不方便公布于众。”
"再说此诗是这位白公子所作,是否公布于众还需要这位白公子首肯。"
刘大善人有些为难的看着那高个子太学生。
“不对!刘东家,我们来此参加诗会也是做了大量准备的,你问问我们哪个人不是信心十足?”
那高个子学生柳逊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太学生。
那些太学生们顿时就鼓噪起来,纷纷应合柳逊。
“刘学长说的对,我等为了清明的诗会,可是花了半个月功夫,就算输也要输的明明白白。”
“对,我们太学生的水平就算不是顶尖,那也堪称一流,突然半道上跑出来一个富家子夺了头筹,你让我们心里怎么服气?”
“必须要公布他的大作,否则怎么证明你和他之间没有什么隐秘交易?”
“你要不公布他写的词,咱们就闹到开封府尹,让大官人和你说个明白!”
太学生们群情激奋,一个个都象打了鸡血一样冲着刘大善人嚷嚷。
他们本来就年轻,又不畏惧权势,自视自己的才情,甚至怀疑刘大善人和柴瑜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这一闹,顿时就引来了更多的看热闹的闲人,纷纷抱着胳膊在一旁观看。
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中年人正站立在人群外侧,好奇的看着。
他身材高大,虽然年纪已经过了五旬,可是脸膛红润,一双剑眉炯炯有神,凌然生威,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
他就是大周的战神曲彦超!
他本来居住在汴梁城附近的县城之中养老,听说最近西夏犯边,自己的老部下被西夏人逼的退缩到金川城被迫自保,心里十分着急。
他虽然远离了朝堂,可是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边境的战事。
因此想趁着清明节到京师中寻访故友,打探一下军情,没想到故人出城踏青,他也就出了城沿着河边寻访。
没想到却刚好看到柴瑜和一帮子太学生在此争执。
对于太学生,他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当年他也是凭借着实力从地方上中举,也曾经听说过太学生的传闻。
朝廷对这些太学生很优待,每年都会从太学生中择优选出一批做官,大周的冗官本来就多,如此一搞,更是挤占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名额。
“这位老兄,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曲彦超在外面观望了一会,只听见里面太学生嘈杂的声音,却始终没听明白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向着身边的闲人问道。
只是听见那些太学生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这让曲彦超心里很奇怪,难道地方上又出了什么天纵之才,引起太学生不满?
如果是这种情况,曲彦超倒是乐见其成,这般太学生恃才傲物,也该有个人让他们清醒一下了。
“这位老哥,你张的好威风啊。”
那名闲汉一抬头看到曲彦超不禁一愣,后退了两步。
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人物,只觉得对方一个眼神都让自己心惊胆战。
“里面是东城刘大善人,他每年都会举办诗会,给他的亡妻写诗,那些太学生都是常客。今年来了一个新人,不知写了什么词,竟然迷住了刘大善人,竟然要拿出五百两银子赠与他。”
“这帮太学生自然是不服气了,非要说那公子和刘大善人作弊。”
“这些太学生也实在太过分了,京师中只要有诗会,文会,都要以他们为尊,也该出个人教训他们了。”
那闲汉愤愤不平的给曲彦超解释。
“哦,原来如此。”
曲彦超点点头,眼睛一亮,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那闲汉看了顿时眼睛发直,想要学着曲彦超一样拨开人群进去,可只挤开了一人,便被人群死死压住,半分都动弹不得。
曲彦超进入人群中,正好看到柴瑜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大善人和太学生们争执。
此人如此年轻,一身服饰也很华贵,明明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难道身上真的有惊人艺业?
曲彦超目光在柴瑜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泛起了疑问。
“诸位,莫吵,莫吵,今天出来活动应该是开心的,何必为了一首词闹得不愉快呢?”
刘大善人举着双手劝说着太学生们。
“我不公布此词,其实是为了你们好。”
刘大善人看着柳逊叹息道。
“什么意思?不公布此词怎么是为我们好?”
柳逊瞪大了眼睛不满的看着刘大善人。
“刘大善人的意思是你们一旦知道了此词的内容,一定会大感自卑,毁了年轻人的傲骨。”
柴瑜走到柳逊身边笑道。
“轰”
人群中顿时就炸了锅,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像柴瑜一样狂妄的人,这得有多高的才情才能敢说出此话?
曲彦超摇摇头,原来是一帮年轻人在这里吹牛逼玩呢,这年轻人将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吹牛的功夫那可真不是盖的。
“狂妄!实在是太狂妄了,我在汴梁就没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那就赶紧公布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惊世之作能让我心服口服。”
“公布出来,我心甘情愿接受打击!”
柴瑜的话一说出来,太学生纷纷鼓噪起来,他们本来就自视甚高,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狂妄的,他们接受不了。
“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柴瑜嘿嘿一笑,自己正想要找个机会打击一下太学生的狂妄之气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柴瑜收拾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边慢慢踱着步子,一边用沉重的语气将这首苏东坡写就的悼念亡妻的名诗念了出来。
刚刚还嘈杂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太学生们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的呆立当场,脑海中只有那一句句宛若千锤百炼的诗句。
歌姬们手里抱着各种乐器,听着这首凄凉无比的宋词,被此词的氛围感染,眼眶里竟然慢慢溢出了泪水,浑身都被巨大的悲痛包围。
手里的乐器能弹出诸般旋律,却唯独难以奏出其中悲戚入骨的伤痛。
曲彦超瞳孔猛然瞪大,死死的盯着柴瑜,简直不敢详细如此深情之作是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
他文武双全,号称大周儒将,精通诗词,当然明白诗词之中以悼念诗词最为难做,要在几十个字当中将对亡人的思念和深沉的情感描写出来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作诗之人往往会堆切词语,最终却失去了情感。从诗经开始,到唐朝的元慎,李商隐都曾经写过悼念诗,然而写词来悼念,却是以柴瑜这一首为最。
在曲彦超心里,这首词已经超越了那些前辈们,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出了最深沉的情感,就是被称为神作也不为过!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柴瑜将上半首念完,继续念下半首。
场中无比安静,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首词,却忘记了写出此词之人已经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我们回去吧。”
柴瑜拉着杨亮,黄锋,抱着那五百两银子,悄悄溜出了人群。
可他没想到,一个人影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