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车轮在铁轨上运行发出有节奏的震动声。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把他们脸上的阴影切割成上下两片。
脚下所行是逃亡之路，耳中所闻是自由之声。
司见肖感到肩头微微一沉，接着耳畔传来一阵嘤嘤呜呜的细吟，坐在他身旁的少女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头儿，到了吗？”
“快了吧。”
“好困……”乐见曦揉着眼睛嘟哝，“一定是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
“我也是。”他说，“昨晚没睡好。”
“诶？那你也睡一会儿吧。”乐见曦仗义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到了我会叫你的。”
司见肖看了她一眼，明显对这个提议感到不放心。
这回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坐过了站就麻烦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我不睡了，应该也没多久就到了。”
“嗯……那我就再睡一会儿，嘿嘿。”
和之前渐渐歪靠过来不同，这一次她直接把脑袋枕在了他肩上，还几番调整找到了最舒服的角度。司见肖无奈地撇了撇嘴，心想这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他并没有制止她的念头，既然都已经下决心陪她走这一遭，那还有什么可拘束的呢？
今天是2012年11月10日，期中考试刚过不久，他在这个周末瞒着家里搭上了龙丘发往婺城的绿皮火车，和身旁的少女去赴这场五月天演唱会之约。
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他有点忐忑地低头查看，心想不至于自己前脚刚开溜后脚立马就被家里发现吧，哪有这么快反应过来的道理。
“逃跑计划顺利吗？”是来自群成员的临时会话。
司见肖怔了怔，回复了一句：“快到目的地了。”
“好的，我大概能帮你们瞒到傍晚，之后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了。”
“多谢。”
他今天一大早出门的借口是参加班长组织的学习会，在期中考试全面退步的情况下也只有这种借口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出门了。
司见肖望着手机屏幕发呆，在他回完那句“多谢”之后，对面的吕漪澜似乎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但是他心里还有些忐忑，其实他是知道今天是吕漪澜的生日的，礼物也准备好了，但还没有送出手。
而乐见曦还蒙在鼓里，否则恐怕不会这么痛快地踏上这趟旅途。
当两件事不可兼顾的时候，就势必要做出选择。他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致心想，现在的一切就是他选择的结果，只是不知道是否存在着另外的有着不同可能性的时空。
车上广播开始播报前方到站的信息，司见肖侧目看了一眼乐见曦，轻轻耸动肩膀：“喂喂，醒醒，我们要下车了。”
“我没睡着。”她闭着眼睛轻笑，“你别动，让我再靠一会儿嘛。”
“你不觉得害臊吗？”
“不啊，反正又没人认识我们。”她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抬手梳理自己的头发，“这就是远行的好处了。”
“也不算远行吧。”他说。
“算，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离开龙丘。”
乐见曦说着抓起了司见肖的手，从他的手腕上把自己的头绳解下来重新扎回头发上。
“头儿你是第一次离开吗？”
“不是。”
“你之前去过哪儿？”
“上海。”
“好玩吗？”
“很小的时候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东方明珠很高，外滩人很多，坐旅游大巴很累。”他一边说一边起身从货架上取下了他们的背包和旅行袋。
乐见曦想了想说：“那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司见肖刚想问她去哪里，又听她接着说了一句：“我，头儿，还有部长大人，我们一起，随便去哪里都好。”
“毕业还有好久呢，到时候再说吧。”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恐怕她这个天真的想法并不能实现。
不管做什么都希望三个人在一起的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就像今天只有他们二人踏上了这场旅程。
……
出站之后打车直奔预订的旅馆放下行李，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两人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司见肖看着乐见曦坐在床边捣鼓那只旅行袋，不由得好奇地询问她里面装的是什么。
毕竟他们只是出来一天，如果只是携带干净的备用衣物的话背包就已经足够了。
“衣服啊。”她从旅行袋里翻出了毛巾、洗簌用具还有干净的衣物。
“那你包里装的又是什么啊？”
“吃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但是早饭吃的太饱了加上有点困所以在路上没什么兴趣……”
这个回答确实很有乐见曦特色，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今天天气还不错。”司见肖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
“哇这边风景还可以欸。”乐见曦抬手挡了一下阳光，适应之后望着窗外露出惊喜之色。
“在我看来都是钢筋铁骨柏油路血脉的城市，没什么区别。”
“可这是陌生的地方，难道头儿就没有探索的欲望吗？”
探索的欲望？他想自己本身并不是在这方面好奇心强烈的人，对没有感情依托的陌生城市，心中怀着仅有旅人过客般的淡然。
明明关着窗子，他却忽然感受到身旁起了一阵风，下意识扭头之时发现乐见曦已经脱下了风衣外套，此时正坐在床边解毛线马甲的衣扣。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弥漫着一种充满青春感的味道，让站在窗边回望的司见肖刹那间有些心猿意马。
“我想冲个澡，然后我们去外头找好吃的，好不好？”她注意到司见肖在看自己，微笑着问。
他应了一声，把自己发红的脸颊藏在窗外照射进来的耀眼阳光下。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陌生的城市其实也挺好的，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也不熟悉这座城市。但是没关系，他熟悉的女孩儿会牵着他的手带他穿过这里的大街小巷，她笑起来的时候堪比冬日的暖阳。试问在一个人十六岁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呢？
“头儿。”
“嗯？做什么？”他恍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乐见曦不知何时靠近了他，此时正对着他一脸坏笑露出两颗虎牙。
“不许偷看。”
“你有毒吧……谁要看你啊，小麻雀。”他羞恼地扭开了脸。
“小麻雀？”乐见曦愣了愣，愤然哼了一声，脑子一抽怼了一句回去：“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我看你是五毒俱全。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乐见曦的背影在浴室门口一闪而逝。
发消息的人是吕漪澜，没有任何多余的内容，是一条转发的网页链接。
“史上最具干货的婺城自由行攻略”……
PS：
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