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新雪融化，雪水吧嗒吧嗒落在公交站台的雨棚上。
司见肖揉着有些困倦的眼窝站在空无旁人的站台上，望着马路的远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一滴雪水溅落在他的新靴子的表面，产生了一个深色发亮反光的黑点。
这大概是新春之后第一场雪了，不过应该也是寒假结束前最后一场雪了，因为天气预报说之后的气候将会迅速回暖。
虽然离真正的春暖花开到来还有不少时日，但最寒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披肩长发的女孩从车上下来，一边对他挥手一边向他走来。
“哟，早上好，班长。”他抬了抬右手。
“早上好，你今天不用去亲戚家拜年吗？”
“都初九了，还拜哪门子年啊，该去的也都去过了。”他耸了耸肩，“街上的店铺都开业了。”
“我爸这些天可是饭局不断，小海腿刚好的差不多能自己走路，又吃了个急性肠胃炎，昨晚挂了一夜点滴。”她说起家里这些破事，无奈地笑笑。
“怪不得你黑眼圈这么深。”
“那你呢？你怎么也没睡好？”
“打游戏……”他随口撒了个谎。
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到今天要出来约会所以紧张兴奋得难以入眠吧……
“哈？”吕漪澜撇了撇嘴，不屑地问道：“有那么好玩吗？”
“这个就很难和你解释了。”司见肖意味深长地说。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明知道今天要出来约……”她终究是面子薄，当面没法把约会那两个字好好说出口。
“那如果我今天精心准备一番出现在这里，班长会觉得开心多一点，还是压力多一点？”
“这个……”
“所以还是随便一点吧，就当只是为了躲家里的应酬出来消遣消遣。”他说。
吕漪澜想了想，同意地点了点头。
“想去哪？”他问。
“你还真的是毫无准备来的啊……”吕漪澜鼓起了嘴，旋即又泄了气一般叹息：“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男生有义务提前安排好约会的流程，司见肖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在来之前一直不太敢相信今天他们能达到这种程度。
毕竟对方可是吕漪澜啊，从前他哪里敢往这方面想？
“那个……要不……”他试探性地问道，“去商场？”
“逛店，娱乐，吃饭，看电影一条龙？”吕漪澜皱了皱眉，商场确实能够全部满足这些需求，不过这个答案也太中规中矩了一点，没什么惊喜感。
“那边连KTV、游乐场和网吧都有。”司见肖凭着自己的印象补充道，“随你喜欢。”
吕漪澜露出相当头疼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问：“要是让你自己选呢？”
“让我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别后悔就行。”
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不后悔。”
于是二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商场第七层。
嘈杂的音乐声和动感的鼓点让习惯了安静的吕漪澜觉得耳朵有些疼，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四周那些各种各样灯光闪烁的游戏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后悔的心情。
“啊，这边还变样了许多。”司见肖从柜台回来，将一把代币塞进她手中：“不知道玩什么的话推荐你从那个开始吧。”
“篮球？”吕漪澜顺着他的手望去。
“那个最简单啦，在规定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把球投进篮框就好了。”他说，“见曦以前经常玩那个。”
吕漪澜本来想拒绝他的提议的，可是听到后面那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着去体验一下乐见曦曾经做过的事情。
“你们以前一起来玩过吗？”她一边往机器里投币一边问。
“初中的时候来过，那时候这里根本就没多少可玩的，除了这个投篮机，其他的说白了就是街机厅里的那种传统游戏机了。”
“噢。”吕漪澜抓起面前的篮球，往上方的篮框扔去。
“乐见曦打游戏可厉害了，那时候我还经常打不过她。”司见肖回忆起自己玩拳皇被一穿三的经历，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你教的吗？”
“当然不是。”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我不怎么擅长对抗性游戏。”
“那我觉得还是对抗性游戏有意思。”
“看出来了。”
在倒数计时归零前，吕漪澜扔出最后一个球，停了下来：“这里有对抗性游戏吗？”
司见肖的目光转向了后面一排双座的游戏机：“有，不过……”
“走吧。”吕漪澜不由分说地拉上了他。
她是抱着尝试一下新鲜事物的心态去接触那些曾经对自己来说算是不屑一顾的歪门邪道的游戏机的，而且固执地没有听他指点说明。
司见肖虽然存心让着她，但他就算演技再出色，像拳皇、街霸之类这种格斗游戏要让一个完全不会的新手还是太艰难了，好几次不得不痛下杀手含泪获胜。
吕漪澜最初还高冷地不说话，几个回合之后就开始忍不住发出“诶？为什么”、“啊，这个好痛啊”、“明明挡住了才对啊”的自言自语。
“班长……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吧。”司见肖担忧地看着她，“就算你一直换不同的角色尝试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啊，角色不是关键好吧，关键是技术啊……”
“可是我还一次都没赢过啊。”
废话你玩半天连个招都搓不出来偶尔搓出来一次还是乱按的赢个毛线啊。
“那……我让你一下？”他迟疑地问道，其实之前他就已经放了很多水了，只不过以吕漪澜现在的水平是看不出来自己放水的，同样以她现在的水平自己就算放那种程度的水也没法让她赢。
“算了。”吕漪澜自己放弃了，“看起来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不是天赋不天赋的问题，熟能生巧百步穿杨，都是机械式重复练出来的，本质上和背课文没什么区别……
“反正班长你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吧，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玩了，输了就输了吧。”
“为什么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玩了？”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似笑非笑地问。
司见肖愣了一下，心说您一个优等生，老师眼中的楷模，总是玩游戏不合适吧。
吕漪澜见他发呆，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是个任务，结束之后就没必要再……”
“我没这么说。”
“嗯……没关系。”她眨了眨眼，“也快开学了。”
天呐，她说得对，今天初九了，元宵节过完新学期就开学了。司见肖想起自己的寒假作业还欠了不少没完成，心里顿时有点慌兮兮的。
“你作业写完了吗？”没想到吕漪澜紧接着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快……快了……”
这种仿佛在和母上大人对话一般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他有种想扶额的冲动，他们现在可是在商城的游戏厅里，他们今天出来的目的可是认认真真体验一回约会的感觉，难道有人会在约会的时候问对方作业写完没有吗？
吕漪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所谓的“快了”根本是敷衍之词，不过她没有纠结这个。
“把剩下的代币用掉然后进行下一步吧。”她说。
“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司见肖不记得他们有计划好接下来要去干嘛。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个他倒是很赞成，随遇而安，随波逐流。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拦住他们说“不对，约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管它是什么样的，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