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萧彦勋在皇宫御门外见到了等候在那里许久的苏瑾阳。

“苏大哥。”

“陛下召你可是为了从王庭迎回苍阳公主之事？”苏瑾阳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彦勋心想这件事本来就不该瞒着他，于是点了点头坦白道：“正是为了此事。”

苏瑾阳神情有些阴晴不定，上前相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准备两月，可以成行。”

“两个月！”苏瑾阳怒视着他，厉声斥道：“你把袭击戎夏王庭当成多么简单的事了？两个月你军中的新兵说不定都还没补齐！即便补齐了，也尚需磨合训练！”

“我就没打算带新兵去。”

苏瑾阳愣住了，不带新兵？飞狼骑军经过雁阳一战，所剩下的兵力不过原本的一半，萧彦勋难道打算仅靠三千人就深入戎夏直取王庭？

萧彦勋安抚道：“苏大哥，你放心，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时冲动。如今已是入秋时间，戎夏王庭很快就会南迁过冬，到时候与我们边境的距离会大大缩短。”

“前提是你得找得到它。”苏瑾阳冷冷地说道，“要是便走边找，那也是白搭。”

“我打算启用这次从雁阳带回来的降兵和俘虏。”萧彦勋一语惊人。

“你要用戎夏人？”苏瑾阳脸色惊变。

萧彦勋肯定地点头：“苏大哥在雁阳的时候不让我的人杀降，不也是为了对彼采取怀柔分化的策略吗？招募戎夏人成为北征的力量，应该是你构想好的一步棋吧？”

苏瑾阳望着萧彦勋，没想到他能思虑至此。分化瓦解戎夏诸部，招抚戎夏部族内附成为宸粼的藩属，这确实是他北征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比起军事上的胜利，这种软刀子才是真正能解除戎夏对宸粼威胁的有效手段。

但现在还太早了。在苏瑾阳的计划中，这一步至少是要等到宸粼在军事上已经对戎夏形成局部甚至大面优势的时候，没有强悍的武力作为支撑，又如何使那些天性桀骜不驯的戎夏人背离他们的族人来投靠呢？

“那些人当时不过是迫于形势才投降的，并非是真心归附。”苏瑾阳严肃地说道，“我敢和你打赌，要是你带着他们跑到戎夏境内，转眼就能被他们给出卖。”

萧彦勋没有同苏瑾阳争论，对于这一点他心中自然有数。在雁阳向宸粼投降和被俘虏的戎夏兵如今大约有三千余人，这些人现在都被安置在帝都北郊虎林苑猎场附近的屯营内，由禁军负责看管。

这些人如今身在宸粼，但多半依然心向戎夏，雁阳的失败和左贤王的身死虽然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但他们依然相信戎夏强于宸粼。只要单于能在接下来的几场战争中打得宸粼抬不起头来，朝中自然会有大把的人跳出来胁迫皇帝去同戎夏议和。

可凡事没有绝对，萧彦勋相信，人非草木，这些被迫远离故土的戎夏人中总有一些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再回到草原，最终选择真心留在宸粼。而他准备挑选作为奔袭单于王庭向导的，就是这样的人。

苏瑾阳大概是知道了劝不住萧彦勋，只好微微松了口说道：“就算真的要去，也得和我好好商量吧，毕竟你和你的骑军现在是归属辽东守备府的。”

萧彦勋笑着点点头。

“边军改制，陛下有意将辽东守备府和朔方守备府合为一个北庭都护府，大概会由陆驸马出任第一任北庭都护，你现在也是副将军了，麾下人马可以扩一扩。至少……得有万骑。”

萧彦勋仿佛没有听到他后半句话，而是奇怪地问道：“为什么陛下不让苏大哥做北庭都护？”

苏瑾阳缓缓说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任我为大将军了。”

萧彦勋愣了片刻，接着惊喜难抑地叫了出来：“真的吗？恭喜啊！不过……朝中那些人会同意吗？”

大将军一职是帝国军实际最高武职，总领宸粼全境上下军马，仅次于自古以来皆由皇室宗亲兼任的大元帅。担任大将军便等于成为了宸粼军最高指挥将领。

萧彦勋早就想过了，如果皇帝要用苏瑾阳为帅主持北征，那么一定会给他加冠大将军的头衔，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朝中的事陛下和邵大人自有对策，我等只需要专心准备北征即可。”

苏瑾阳的回答打消了萧彦勋心中的疑虑。看来雁阳之战对鼓舞北征士气真的起到了至关重大的作用，放在之前哪怕是自己由偏将军升副将军这件事都被众臣阻拦，更不用说大将军这种位高权重的军职了。

“边军改制，陆驸马组建北庭都护府，苏大哥出任宸粼的大将军，看起来我们离梦想越来越近了，北征可期。”萧彦勋满怀振奋地说道。

“刚刚我还说了你的部下也要扩编，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苏瑾阳奇怪地问道。

萧彦勋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回答道：“统领万骑虽然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总是担心自己做不好。苏大哥能把十万人的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我自认还差的很远。”

苏瑾阳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交给信任的属下去做也是一样的。瑾星跟在你身边锻炼，也能替你分担一些。”

萧彦勋点头：“苏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飞狼如今六个旅队的建制已经相当完善，要是扩编到一万骑，多出来的那四千人该怎么办我还一时没想好。”

苏瑾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很简单，扩充你军中轻骑的力量便是了。关于飞狼骑军的构成是否合理，经过出云和雁阳两次交战，难道你自己没有什么体会吗？”

萧彦勋怔了怔，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从出云到雁阳，几次和戎夏人交锋，飞狼的表现都还算令人满意，既能打顺风仗也能打逆风仗，该拼命的时候绝不拉胯，他本来已经很满意了。

“你麾下骑军的构成，各项功能完备面面俱到，但也失去了突出的点。”苏瑾阳提醒道，“攻守两端都过于依赖你那支第六旅队重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重骑的弱点，你在带虎林游击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的很清楚了，不用我再给你回忆了吧？”

萧彦勋神情凝重了起来，苏瑾阳点出的确实是他之前疏忽掉的问题——飞狼骑军在雁阳的作战已经严重暴露出了轻骑力量薄弱后继乏力、全军在攻击和防守时都特别依赖孟长戈麾下的重骑的问题。

最后在无名旷野之西的山谷与阿济尔交战的时候，他们主要所吃的亏便是来自于两翼没有重骑掩护的部分。

“所以……一直以来我所认为的方式，是错误的吗？”萧彦勋有点开始自我怀疑了，连带着迅速崩塌的是他对这一次出击戎夏王庭的信心。

苏瑾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飞狼的构思非常巧妙，并不是你走错了路，但是千万不要忘记一点，轻骑永远是骑军战场上使用起来最为灵活的力量。”

这便是他们之间差距所在了吧？萧彦勋暗想道，苏瑾阳尽管并不是一个骑军将领，但他对骑军的理解却同样深入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