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雁过，站在军营外的萧彦勋昂头眺望，天边云势如龙。

距苏瑾阳指挥的宸粼军队突破雁阳北门已有三日，城中的战斗还在继续，但自那晚挫败敌军夜袭之后，飞狼骑军便再未被投入战斗。

苏瑾阳将萧彦勋和他部下的骑军留在城外大营中休整，但并未告知他们下一阶段的作战任务。

每日都能见到城中作战部队的伤兵被送来大营，知道城中尚在血战，飞狼骑军的将领和士兵们内心都有些焦躁不安。经过出云和雁阳前几次的战斗，飞狼骑军从上到下无形之中已经有了自己是宸粼头一等战力的骑军部队的觉悟，而维持并发扬这份骄傲和荣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此战继续立下更大的战功。

此时正是雁阳之战分出胜负的时刻，苏瑾阳却让他们按兵不动，许多人心中都颇有微词。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萧彦勋听到身后传来苏瑾星的声音，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答道：“无事可做，只好随便走走看看。你看那远处天上的云，像不像咱们军旗上的腾龙？”

苏瑾星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本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一望之下发现还真像。

“好兆头，看起来天意都在我们这边。”苏瑾星露出微笑。

萧彦勋本想随便问问他城中的战事进展，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苏瑾星带着忧虑说道：“我方才去军中看了看，听几位统领说底下士兵们求战心切，将军对此有何想法？”

“我何尝不知道大家求战心切。”萧彦勋说道，“但苏帅把我们撤下来，想必是有他的考虑在里面的。这一仗下来，第三第四旅队损失很重，几乎十不存一。我们飞狼全军整体的减员伤亡也已经超过了四成，换成其他任何一支军队都早已崩溃了吧。”

苏瑾星接过他的话说道：“苏帅的顾虑多半是因为雁阳城中地形不利于使用骑军，这些天戎夏人也是在和我们步行接战。占了这个便宜，我们在城中打的还算顺利，现在已经将成功敌军分割为城东和城西两部，彼此互相鼓励无法救援。陆驸马现今就在城中布局对敌军继续蚕食压迫……”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萧彦勋一眼：“将军和陆驸马更熟一些，应该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越是胜利在望，越是稳扎稳打，所以城中现在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不过好处就是左贤王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了。”

萧彦勋点头：“确实，陆驸马是谨慎稳重之人。他可曾提过，预计还有多久可以彻底消灭敌军？”

“三天。”苏瑾星很快便回答道，“我们在攻下来的敌军阵地上发现了大量战马的尸体，戎夏军已经被逼到了杀马而食的地步。连被他们视为生命的战马都能抛弃，可见他们已经没有战胜我军的斗志了。”

将左贤王和他麾下凶悍的东部骑军逼入穷途末路，是萧彦勋他们做梦都想做到的事，没想到这一切的实现会来的这么快。

萧彦勋感慨道：“虽然来雁阳之前我有预感我们会赢，但真没想到会是一场大胜。只要能打胜就好，我会去安抚军中将士，余下的功劳就不要争抢了，留给城中奋战的弟兄们吧。”

“但恐怕还没这么简单。”苏瑾星双眉微皱，语气沉了下去：“雁阳城内的战局虽然已经没有变数了，但北方却还有变数。”

“单于的大军？”

“对，苏帅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苏瑾星点头，“戎夏到底有多少实力，我们并不清楚。这些年来和左贤王交战最多，东部骑军号十万之众，实数大概有七八万，九成都在这里了。戎夏的军力一直分为左右贤王和王庭三部分，如果左贤王能有七八万骑，单于手下应该也不会少。”

雁阳之战已到最后关头，苏瑾阳把除去两万虎骑和飞狼骑军这两支骑兵之外所有的步军都压了上去，并且连续三日夜的紧张攻战之后士卒们也颇为疲惫，只是士气和精神上都胜过被围困死地的左贤王军而已。如果这个时候单于救兵赶到，左贤王里应外合，宸粼军将陷入无比凶险的境地。

“苏帅在北面设有哨探吧，戎夏有什么动静吗？”萧彦勋问道。

“我们的斥候很难深入敌境，目前尚未得到什么回音。单于本人应该正在朔风原，我希望最好他还不知道雁阳的变局。”

萧彦勋觉得这有点过于乐观了，左贤王攻入雁阳已经快四天，四天与在朔风原等候的单于断绝了联系，怎么想都很可疑。单于想必也不会在朔风原干等，或许他已经派人打探到了雁阳的真实情况。

“我认为苏帅应该做好应对的准备。”萧彦勋说道，“单于就算一时集结不了足够的大军，也不会坐视左贤王就这么被困死。也许他会先调派一部分军力前来试图骚扰解围。”

苏瑾星听后略一思索，觉得萧彦勋的判断极有道理。

朔风原距离辽东很近，但距离单于王庭却有不短的路程，如果单于执意要等救援的大军集合完毕再杀过来，那反倒对他们是好事。再过三日陆天渔就有把握收拾掉左贤王，到时候宸粼大军重新坐拥雁阳坚城，兵力也不落下风，即便单于亲临也无济于事了。

可万一单于根本就不抱有能够翻盘这一仗的念头，只打算尽可能救走左贤王和他麾下的残军呢？雁阳城内宸粼军已经稳占上风，可在城外苏瑾阳能依仗的也就剩下萧彦功手中的虎骑和萧彦勋的飞狼了。

虎骑在之前和试图突围出城的敌军交战时也有些损失，加上飞狼现在总共两万余骑军，这是苏瑾阳手里最后的本钱。

两万骑，要是在旷野平原对上戎夏的王庭铁骑，哪怕双方兵力人数相当，宸粼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彦勋，我正在找你呢。瑾星也在，那就正好。”苏瑾阳从旁边走来，身后远远跟着几名帐下的参谋和侍卫。

萧彦勋和苏瑾星一同转身朝向他。

“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这支军队丢在营中养老的。”萧彦勋笑了笑，“请下令吧，苏将军。”

苏瑾阳的神情有些严肃：“我刚刚接到北方传回的紧急探报，一支戎夏骑军两日前从朔风原出发，现在可能已经进入辽东了。”

苏瑾星急切地问道：“目标呢？”

“自然是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