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鼎是分上中下三品的，每个人鼎，都有自己的编号。我因为有些修炼基础，所以金长老将我改造成人鼎后，列为上品。”

“上品十七，就是我的名字。”无忧的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姜拂不敢往下听了。

她仍旧在讲，“望凤坡因春深处而建，所以那些男修们定居在那里，他们每天都来这里修炼。修士很多，人鼎并不够，每个人鼎每天要与不同的男子双修，最多时，可能有十几次，在这样的频率下，很多人鼎都已经提前耗尽了生命，因为人鼎的命就是如此，如此的短暂。”

“我因为比较贵，金长老许是想节制一些，也设下规定，每天双修次数最多只有三次。那些男修，老少皆有，有的看起来有凡人七八十岁大，当时心智不全，也以为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更何况我看到了逃出去的其他人下场如何悲惨，如何从一个人变成……惨不忍睹的尸体，我不想那么死，求生的渴望令我活下去。”

姜拂的拳头越握越紧，眼圈都红了，全身不可避免的颤抖，她想起来望凤坡内的场景。

众多修士住在那里，看起来如同田园画卷一般美好，可建立在这美好之上的，都是无数女子的屈辱和血泪，他们肆意践踏着他人的尊严，采撷年轻的她们，耗费她们的生命。

而最关键的是，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春深处是毁了，可是那些男修呢，是不是又去找了下一个人鼎修炼。

姜拂隐忍控制情绪，无忧小声地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人同情，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吧。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好友，我的两个姐姐对我多有嫉妒，他们认为爹娘最疼爱我。”

可是当她提到父母时，姜拂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在备受折磨时，称一句人间炼狱都不为过，而她的父母找到了代替她的人，似乎把她彻底地忘却了。

当无忧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姜拂却不敢想她在刚刚那么长的时间内，是怎样一番心路历程。

“我不想出现了，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也很好，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无忧平静说道。

姜拂立即说，“金长老已经死了，他是圣阳宫的人，圣阳宫宫主崔绿旖也已经死去，春深处被毁，望凤坡也成了荒芜处。”

可惜姜拂并没有看到金长老是怎么死的，秦无霁也没有向她描述。

如今，姜拂不禁有些动摇，难怪那么多人甘愿修了魔道，魔道随心所欲，如果她是无忧，现在能想起那些男修的她，很可能要一个个找过去，全都杀光。

否则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身为人鼎时的无忧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作为普通女子的她，将自身清白看得无比重要。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杀，杀了他们，将他们撕成碎片。”

姜拂听着像是自己的心声，但这道声音响得莫名其妙，她感觉有些奇怪。

“姜姑娘，谢谢你。”无忧的诚挚道谢声将思绪扯回。

姜拂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因为无法帮你。”

如果她到春深处时，是无忧刚被抓去，那她一定会救她。

可世事如此阴差阳错，造成了诸多遗憾，不知是上天是否如此喜欢捉弄人。

“你帮我很多很多，可我想接下来……我一个人走。”

无忧想了半天，“我知道你们是修仙世家，什么也不缺，我唯一能报答的，大概就是我娘亲曾经答应过给我的，姬家祖传的《九州天药篇》和药灵，可是那些在药王谷的禁地。”

姜拂摆手，“不，不用如此客气……”

无忧目光突然一亮，又有了往日神采，“你，是不是要去陶家学阵法？学了后，我们去禁地，我也想知道属于我的东西……是否还在。”

姜拂明白了，无忧是要去自己家拿回她的东西，但因为不想出现，所以只能偷偷去拿。

虽说吧，这也是光明正大的，但万一东西无忧把东西给了她，随后又被姬家人发现了呢？到时候她也是说不清。

无忧坚持把自己的东西给她，姜拂也说不过她，也就暂且答应下来，打算等她在陶家听完课后，看看无忧的想法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

姜拂的心情并不好，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似乎很有权力，统领一方魔域，她可以想救谁就救谁，想杀谁就杀谁，所有去过人鼎馆的男修都死在她手下，她把他们撕碎，把他们做成烟花，在她所管辖的人间地界里，她成为了“天道”本身。

她可以让人们按照她的想法做，她让人人平等，让活着的人都是好人，只要谁做了一丁点的错事，就要接受“天罚”，也就是她所降下的怒火。

在这样的铁腕统治之下，她发现她的臣民们……痛苦非常。

可是那又如何呢！梦里，站在众生以上的姜拂睥睨苍生，她说道：“恶人该死，不配活在我的国度里。”

人们在心中埋怨她，责怪她，冲天的怒气最初是一线黑色，最后变得越来越大。

梦中的姜拂完全无法接受她被憎恨。

她认为人们不知感恩，降下雷电天火，终于，在众人哭天抢地的逃命场景下，姜拂睡醒了。

醒了后的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但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

陶家迷阵大比优胜者共十七人，此时正坐在陶家一处位于山顶的讲坛内，静静等待。

姜拂因为没休息好，梦里的场景太宏大了，许是耗费了诸多精力，所以正昏昏欲睡。

“阿拂？”陶玉正说些什么，随后见到姜拂打瞌睡的模样，关心问道：“你没睡好么？”

“嗯……有点。”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就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在这山顶对面不远，同样是一座孤山，亭子里，陶怜音和陶朵朵姐妹二人一个比一个不高兴。

两个人这次迷阵大比竟然齐齐失败了，都没到达终点……

回想起父母失望的神情，没责怪她们，而是悠长的叹息声也已经彻底表达除了他们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