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里终年不见阳光。

巨大的黑色宫殿一座座拔地而起，什么东西都超乎常人想象般的巨大。

天地间到处都是清冷肃杀的气息，山峰陡峭，怪石嶙峋，在一处山间，有云雾蒸腾，下方则是一片温泉。

一只黑色巨兽占据整个温泉，它浑身皮毛浸水后变得光滑，但是常人很难看出来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与想象中的神怪都不同，头似龙非龙，却有两只狰狞的巨角。

有黑色的雾气凝聚，从那黑雾之中伸出了一只绿色巨爪，直接抓向泡温泉的魔兽。

“嘿嘿嘿——”那绿爪主人发出得逞的笑声。

而魔兽睁开了眼。

黑色瞳孔中金光一闪，伴随着凄厉惨叫，空中的绿色巨大恶鬼被撕成碎片，纷纷落在了温泉里，咕噜噜融化了。

每次回魔域，也总有找死的家伙试图通过残害他这个少主来提升自己的地位，秦无霁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伸出黑色的爪子，掌心成镜。

“阿影。”

镜中，一个黑影出现。

秦无霁则问道：“她到哪儿了？”

“徐州沿城。”

“有无意外？”

“遇到一个武修挑衅，她母亲将之打败。”

竟然没杀了？姜拂那傻子不懂得斩草除根，留人一命后，后续麻烦不断，对方才不会感激是她心慈手软。

还以为陶英云应该懂得这道理，但没想到也同样放过了对方。

秦无霁皱眉，该不会因为和傻子在一起，也变傻了吧？

“主人，是否将人杀掉？”阿影非常贴心问道。

秦无霁笑了声，“留给她玩吧，也许她喜欢这样。”

也确实是他想得太简单粗暴了，等着那武修再去找人，随后一并解决，比直接杀了可有意思多了。

秦无霁仙气未除净，还要在这里泡温泉，而闭上眼都是那人一颦一笑。

原本愚蠢恶毒的家伙变成了心思单纯的小傻子，离开他时就要出意外。对别人好，相信他人，热心帮忙，不知道有几条命供她挥霍。

虽然对方行事他一点儿也看不上，可却像入魔一般，心甘情愿跟着她，也是想看看她究竟在遇到一些事后，是否仍旧能保持初心一成不变。

人性这种东西对秦无霁来说虚无缥缈，他也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立场对峙，他想等姜拂在彻底理解人性后，明白他的处境。也是他心急，单是告诉她这些也无法让她醒悟，只有她一点点尝遍了，才会明白她自己的天真。

只是分别了这么久，每一日都莫名空虚。

姜拂……也会想他吗？

*

如果秦无霁在的话。

“如果秦无霁在，来找死的人很可能就得偿所愿了。”姜拂坐在马车上，被自己的想法惊出冷汗。

等等，为什么她这一路上，心中常想的就是“如果他在”？

看见了好景色后会希望他也看见，被人挑衅时会设想他在时对方的下场，坐在母亲身边也想他在的话他们间会不会尴尬，总之不太对劲！

姜拂翻来覆去验证内心，得出结论。

其一，秦无霁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一家人出行，有个兄弟姐妹不在，确实会惦念。

其二，因为秦无霁是本书大反派，后期变态逆天的存在。她现在要靠着绑定秦无霁让他和自己一条心，等到顾渊飞升之日，杀他个措手不及。

其三，怕秦无霁偷摸杀人去。天道这东西，确实是世界法则。恶事做多了承受的反噬越重，所以才会有遭天谴。也许很多人作恶后还没引起天道察觉，或者说是因为程度没到“天谴”，所以也就苟且偷生。但秦无霁可不同，总之他杀人越多，彻底成魔越快，等彻底沦为魔物后，一定是打不过顾渊的。到时候她做的这番努力也就白费了，折腾了这么久也同样失败，对自己的打击会十分巨大。

对，应该就是这样，否则怎么会这么想呢？

得出了结论的姜拂安然地继续上路。

到了扬州，湖川密布，夜市千灯朝碧云。夜晚来临后，繁华显露，河边楼阁传出彻夜不停的笙歌，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姜拂出言赞叹，随后好奇问：“金仙府的晚上怎么没这么多人？”

沈行舟说道：“金仙府修士较多，日夜修炼，大抵无心赏玩。”

“这才是人间啊。”姜拂站在桥上感叹。

人见多了，也有种设身处地的真实感。这里每个人都不是简单的NPC，而是活生生的人。

最初，浑天镜在她脑袋里说的话她还不能深切领悟，她只觉得自己是外来的人，只想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可如果身边的人真如它所说那样，会一一死去，这美好人间会在天神震怒下变得遍地疮痍，一种想做些什么的念头则越来越强烈。

倒也不是拯救苍生，而是想尽自己的努力，挽留住这人间胜景罢了。

灯火辉煌，有人在桥下放花灯。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姜拂也招呼其他人下去放灯，写下各自心愿。

姜拂写的是“一切平安顺利”，愿望很简单，看着莲花灯缓缓顺着河水流，姜拂期待它能顺着众人的花灯一路平安，别半路灭了。

河边还有小孩子用竹竿勾住花灯，勾到了后则兴高采烈地拍手。

姜拂默默祈祷自己的花灯别被勾到的同时，一个人影就飞了起来，周围人一声惊呼，那人踩着水面，身形灵巧，在花灯中拿了一个，随后又飞向了姜拂。

“哎呀，做什么呢。”

“怎么可以这样？”

这南北性格差异明显，姜拂听见一些人窃窃私语，似乎都对抢花灯的人行为不满。

这要是搁金仙府，多半就骂了起来，比如什么“臭修士滚回家修炼去！”之类的话。

那男子确实是个修士。

因为他穿着金色法衣，上面还印着奇怪符文。他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富家公子，落在姜拂面前就掀开花灯上纸条看。

边看边说：“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

姜拂确认自己和他不认识，但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像。

“师妹！”沈行舟已经有些生气了，自从跟姜拂出来后，他真的背负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世上前来搭讪的男子怎么格外多！他手握剑柄站在姜拂身前，阻拦住年轻男子调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