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喷人！”

“我们没去过，谁去过？你去过？”

因为崔绿旖的声音传遍圣阳宫，众修士也纷纷听见，便互相对视，询问彼此，以此来自证清白。

听见她说，秦无霁也轻笑了一声，他走到姜拂身边挽她手臂，举止自然而然地亲昵，紧跟着说道：“她说得，也未必没有道理。”

“……”

这要是秦无霁主持此案，姜拂估计崔绿旖就无罪释放了。

她一定程度上理解崔绿旖的心情，被爱人背叛后就开始质疑人性，质疑男人，可她不该报复无辜的人，残害无辜的女子。

“那如果我被她做成人鼎了呢？”姜拂问。

周边空气皱冷，一股寒意自秦无霁身上传来，令姜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理应万劫不复。”秦无霁咬牙切齿。

姜拂心中无奈笑笑，也是，人也都是这样的，轮到自己身上了，立场都跟着改变。

她也担心方折戟对崔绿旖还有旧情，这俩人一起联手对付他们的话，恐怕不好逃脱。

只是方折戟不会因此而动摇。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只是你是否想过，丢失了女儿的父母会如何？那些无辜的女子为何要沦为人鼎？”

“会如何？”崔绿旖哈哈大笑，“那些女孩儿成了人鼎，你以为他父母不高兴吗？你敢跟我打赌吗，师父？你随便带一个人鼎，让她们回家，你看她们的父母还会认她么？还会不会对她好？他们父母得知女儿能换钱，一夜值千金，又会不会把她们卖了？师父！人性如此，所有人都不该飞升的！天道也不会让这些人飞升！”

她这一番话在姜拂听起来，也有些不好受。

现在她救走的无忧还在仙盟，若送她回家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虽然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爱自己的父母，可她不会轻飘飘说出“所有父母都爱孩子”这样的话，这对那些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孩子来说，更是一种言语上的打击。

她真的不敢确定。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你做的事是错的。有因才有果，若你没有让人拐走她们，她们也不会有机会受此等苦难。”方折戟说的话也传入了姜拂耳中，姜拂听后，豁然开朗。

“听听，我看他说得也很对。”姜拂碰了碰秦无霁的胳膊。

秦无霁“哦”了一声，“但他道心不坚，被崔绿旖色诱成功了，不是好男人。”

“……”姜拂低声说，“说得像你不会似的。”

这当初方折戟也是单身，面对崔绿旖这么个大美人徒弟，很可能情难自已。只能说后来偷情是道德底线低，还称不上违法犯罪。

当然，法律已经是做人的最低标准了，在姜拂看来，人们也不能拿“不犯法就行”来要求自己。

所以说如今的方折戟也理应承担自己不自控所造成的后果。

“你怎么知道我会？”秦无霁声音同样很低，他说，“你要亲自试试？”

姜拂半边身子都快酥麻了，秦无霁离她太近，又挎着她胳膊，虽说外表是少年，但她看过他成年的模样，总之是个成熟男子，格外危险。

她脸发热，另一边看见他们姐弟二人如此亲密的顾渊也觉得有些不对。

但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崔绿旖和方折戟身上。

崔绿旖已经不想再跟他谈了，她冷声道：“你也永远只会说我做错了而已！”

在方折戟醒之前，崔绿旖就一直希望他醒来后看看自己做的这些事，她知道自己确实是错的，就是打定了注意做错给他看。

但面对他的指责，崔绿旖又十分愤怒。

她要用修士们的魂魄祭自己的鬼煞符。

方折戟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继续下去？他动了手，便与崔绿旖缠斗在一起。

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幻境里，崔绿旖是被方折戟打败了的，就是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输。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地动山摇的，所有的修士也都能喘口气了。刚才天雷阵阵，也有人被劈中后不知是死是活，所有修士们互相帮扶着，把倒地不起的人搀起来。

“辛苦各位了。”这时，盟主净世散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让修士们撤离圣阳宫。

有的不怕死的留在这看热闹。

至此，浮云宗的弟子也都再次出现了，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这样，趁着圣阳宫大乱时唤醒方折戟，让方折戟和崔绿旖打起来。

天上，崔绿旖修炼这些年，竟然也没有方折戟的修为高。

胸口遭受重击，崔绿旖从空中跌下，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方折戟落在她面前。

“我可以杀了你。”崔绿旖笑了起来，尽管笑得悲伤，笑得流下血泪。

“可我不想，你明白吗？方折戟……”

这么多年了，事情似乎应该有个结局。

崔绿旖想起自己十七岁时，那个俊朗男子的自我介绍，“在下公孙倜，初到灵州，就听闻崔小姐美名，今日一见，更比梦中美。”

她与公孙倜两情相悦，随后竟遭家中反对，被迫分离。

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如果上天给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她要与公孙倜长长久久。

后来她的愿望实现了，两个人历经种种考验，同生共死后，却渐渐没那么相爱。所以公孙倜才会轻而易举地说出，让她在师父身上谋些好处之类的话吧。

过去的事已经那么模糊，崔绿旖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爱上的第二个男人，她又怎么能下得了手。

“方宫主。”

净世散人走到了二人身前，出言劝道：“便废了崔绿旖的修为，由我仙盟看管起来吧。”

“可。”

方折戟答得那么轻松，崔绿旖听了，只想冷笑。

“与其这样，不如我自裁干脆一些！”她仰天怒吼，一个针形法器出现在她手中，她没有想着拉谁一起，直接刺向了自己胸口。

没有人爱着她，这是她在临死之前得到的唯一答案。

她听到了方折戟微微颤抖的声音，“绿旖。”

方折戟抱住了地上的她，封住她血脉，又喂她丹药，崔绿旖苦笑起来，“没……用的……”

她亲手炼制的法器，名为碎心针，看起来是一根长针形状，却能将心脏打碎。

便是神仙在世，也无法救她，她去意已决，也不想苟且偷生。

闭上眼的时候，她感到脸上有湿润的水珠，恍惚间想到，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