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苦不能苦孩子，告诉赵千，不仅这一万名孩童要照顾好，内城的孩童亦要优先照顾，否则本座拿他是问！”

“是，大人！”

面对方林的吩咐，城防军统领不敢大意，当即躬身。

随后，待孩童们鱼贯而入，城门再次关闭，方林亦没有久留，安抚了一番众人后，一行人便往外城边缘区域靠近。

不知是因为他这个副指挥使来了的缘故，还是这里的青衣确实比较负责，可以看见，青衣们皆面色凝重，在边缘区域值守巡逻，顶在了这第一线。

哪怕，这边缘区域早已没了百姓，除了个别独居且病重的特殊个例，此时，几乎所有的外城百姓都已经搬到了靠近内城的区域，甚至可以说绕着内城城墙围了一圈。

仿佛这样便能在危险来临之时被内城庇佑，殊不知这样聚集，反而容易被鬼魅们一锅端。

而城防军接到的命令，并没有出城援救这一项，他们便是全都聚在了外面，又有何用……

“卑职郑匀，见过指挥使大人！”

见到方林一行人过来，领头的一名青衣快步前来见礼。

他是这铜门府奉天司的负责人，天级中品的实力。

这实力其实已经不算低了，而天级也是个州府级别的奉天司负责人的标配，大周这么多州府，每个州府都有天级青衣，奉天司的强大，可见一斑。

不过，区区天级，面对即将到来的鬼潮，还是太过弱小了一点，要他们挡在最前面，其实是有些不公平的。

这无异于让他们送死！

是以不仅是铜门府青衣，所有州府的青衣都一样，方林并没有强命他们死战不退。

之所以此刻让所有青衣都到外城第一线值守，一是为了做给百姓们看，让百姓们安心，二则是想要看看，在这种关头，到底有多少贪生怕死，只愿享受特权却丝毫不肯奉献的青衣混杂在队伍里。

这类不仅不能成事，反而会坏事的人群，不用等鬼魅动手，奉天司的纪律院已然开始展开行动，率先出手，清理门户。

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铜门府的青衣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类人，方林还是比较满意的，面对郑匀，并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和颜悦色地点头，望了一圈，道：“弟兄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我等职责所在！”众青衣纷纷开口，郑匀忍不住问道：“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鬼魅？疯了一样……”

说着，他伸手往南边指了指，道：“大人，卑职听说，南边的那些国家，如今已然全域都在鬼潮覆盖之下了？”

方林摇头道：“不是南边那些国家，若是不出意外，我大周很快亦会全域都在鬼潮覆盖之下。”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朝廷大军就在南沿线布防，支援很快，且鬼潮也并非想象中的鬼魅攻城，不过是鬼魅迁徙罢了，其中或有主动伤人者，但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尔等无需死守，这么点人也守不住，待第一波冲击过来，尔等的任务便是尽可能救人。”

“是！”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方林并未停留，一行人继续南行。

本来到这里就止步了，方林原本的计划是脱下青衣，混入百姓之中，静观变化，但现在决定救人，便要改变计划了。

戎晋他们出手，固然可以救人，但这是最后的手段，眼下鬼潮还没来，不妨主动过去接触看看。

倒也简单，反正鬼婆婆和张知府都在，他们完全可以躲在鬼域之中，由鬼婆婆他们出面。

鬼魅与鬼魅接触，想来要更加方便许多，而鬼婆婆施展手段，他们在鬼域之中亦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按照前方来报，方林估摸着，出了铜门府，往前行一日左右，应该便能接触到鬼潮边缘，是以进入鬼域后，他们便安心等待，看着周围随着鬼婆婆前行而动的景象，颇为惊奇。

鬼魅的一些手段确实神奇，此刻他们便坐在鬼域中的一处瓦房之中，而经过鬼婆婆的施法之后，瓦房的墙壁瞬间便消失了，同时周围的景象也变成了外面的景象，若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来自己身处鬼域之中。

然而刚刚前行没多久，本是赤霞漫天的傍晚，金芒灿灿的天际，肉眼可见的，迅速被远处一片巨大的阴影所覆盖，并且这阴影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鬼婆婆所在的方位覆盖，并不停止，又快速朝后方的铜门府快速蔓延而去！

“不好，鬼域！而且不是一般的鬼域！”

眼看周围仿佛瞬间从傍晚进入深夜，且周围的地形地貌全部发生了改变，鬼婆婆面色一变，低声道。

“公子，起码是一尊绝世，且老身能感觉到，这尊绝世要比当初的华青石更加强大！”

强不强大，其实母庸置疑，从鬼婆婆根本来不及半点反应，便被直接纳入了鬼域之中来看，对方的实力要远超鬼婆婆这个超凡。

关键是，竟然有一名绝世鬼魅脱离鬼潮，提前过来了？

明知前方是大周铜门府，一名绝世鬼魅，以蛮横的姿态，直接以鬼域覆盖……他想要干什么？

这到底是这绝世鬼魅的个人行为，还是，鬼潮之中，某个强大存在下得命令？

方林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起身道：“婆婆，赶紧，回铜门府！”

“戎晋兄，你们准备一下，若这绝世鬼魅入侵铜门府后，直接出手伤人，你们便要出手阻拦！”

“大周是要与鬼潮接洽，甚至谈合作不假，但绝不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去谈！”

“必要时，先将这尊绝世击毙！”

方林脸色难看道，他对戎晋和长风的实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们并非普通绝世，而是仅次于应龙那种巅峰绝世的强者，二打一，想来问题不大。

“是！”

众人当即应声，鬼婆婆快速往铜门府回赶，戎晋与长风亦站起了身，严阵以待。

他们不仅是在准备，也在戒备。

他们自然知道，鬼魅之间，相互吞噬可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捷径，而自己鬼域之中忽然混进了一个超凡之鬼，这个绝世鬼魅随时会对鬼婆婆出手！

一路极速回赶，令人意外的是，期间居然没有出现意外。

方林知道，鬼魅对自己的鬼域是绝对掌控的，莫说一个超凡之鬼，便是一个普通凡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鬼域之中，鬼魅也会第一时间知晓，而鬼婆婆这么大一个超凡，这一路居然没有遇到任何袭击与阻拦……也不知道是对方不屑于出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倒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当回到铜门府，望着前方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繁华古城，方林一行人皆傻眼了。

这显然不是铜门府的景象，这鬼域竟然覆盖了整个铜门府，且将整个铜门府全部改造！

当然，并非真的在物质层面改造，鬼魅，至少绝世鬼魅还没有这个能力，这一切定然都是幻术，或者更高级一些，乃是鬼域特有的虚幻镜像。

在鬼域存续期间，这古城倒也不能算是假的，就好像方林他们一旁的桌椅板凳，在鬼婆婆的鬼域中，它们便是真实的。

不过，这绝世鬼魅居然对一整座城池进行了这般改造，着实令人心惊。

这只鬼，实力似乎很强的样子，戎晋二人联手，怕是还真不一定拿得下来……方林面色凝重，望向一旁，见戎晋和长风面色同样凝重，心里有了答桉。

麻烦了……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从南方各小国传回来的情报，鬼潮可不是这样的！

根本没有针对所谓的城池和野外之分，一视同仁，绝大多数鬼魅都是以占据一个栖身之所为目的，根本不伤人，只有确定了栖身之所，才会在周围一片区域活动，性子阴狠的便是清空这一片区域的百姓，性子温和的则并不伤人，只是将人赶走，甚至允许百姓仍旧居住生活的也不在少数。

怎么到了大周，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真是不用自己去找，大鱼自动找上门来了？

综合来看，这不像是个人行为，而像是专门针对大周而出现的改变。

方林思忖着，皱眉不已。

他暂时还弄不清这鬼魅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还好，可以看见，尽管这鬼魅已然用鬼域覆盖了整个铜门府，甚至将铜门府全部改造，但目前为止，还并未伤人。

这似乎是一副这鬼魅生前所生活的古城，放眼望去，确实极其繁华，别说铜门府了，便是大周的京都，都远不及这座古城繁华，其富丽堂皇的程度，恐怕也只有大周皇宫可以与之媲美。

须知，大周皇宫可是整个大周的土木之极，皇帝的生活居所，而这座古城，一整个城池都不比皇宫差，可想而知有多么繁华。

不，也不一定是古城，中土就是不一样，也许，中土某处区域，这座城池仍旧矗立着，繁华依旧。

不过令方林奇怪的是，这古城不仅建筑豪华，还热闹非凡，哪怕是在鬼域中夜晚的环境，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些人是哪来的？

是虚幻的，还是无数鬼魅所化？

亦或是陷入幻境的原本铜门府的百姓？

方林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希望从中看见熟悉的面孔，可惜，一个都没看见。

这倒是正常，他也不过刚来铜门府，一共也就见过那么些人，见过最多的，也就是前不久向他跪拜的外城百姓们，而百姓们因为跪拜叩首，都低着头，根本就没见到几张面孔。

“公子，周围一切正常，是否需要进入前方城池？”鬼婆婆询问道，为表示亲近，她仍旧如之前那般称呼方林，并未改变称呼。

方林没有说话，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进出城门的人们，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人们的眼神不对！

准确地说，应该是其中一部分人的眼神不对。

他观察到，这进进出出的城门中，百姓们的眼神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状态。

一种是正常的，就如普通人进城出城一样，或面无表情，或与周围亲人朋友攀谈、说笑，眼神没有异常。

另一种则是不正常的，尽管他们的行动一样是在进城出城，一样是在与周围人攀谈说笑，可他们的眼神里却闪烁着疑惑。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眼里的疑惑之色愈发浓郁，甚至有人就此驻足不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而这样的人，便成了异类。

在这种人身边，很多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停止了说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

终于，有人忍不住用力推开了一旁驻足不前，盯着他发笑的小女孩，大声叫嚷着“滚开”、“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之类的话语。

对此，周围一部人亦纷纷出手，将这些露出奇怪笑容的人们推开。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家里躲着，怎么一下子周围全变了！”

“是啊，我明明在铜门府，这里是哪里？！”

“怎么回事？我这身衣裳是怎么来的？”

一部分人似乎觉醒了神志，纷纷开口。

对此，鬼婆婆自然也看出了问题，方林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再问，便这般止步，耐心观察着。

方林的目光则关注在那第一个被推倒的小女孩身上，可以看见，她已然站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看着在笑，却给人一种逐渐狰狞的感觉。

“你，你别过来！”推她的那人自然也观察到了她的靠近，见到她的神情，一阵毛骨悚然，赶紧后退。

然后，刚退了两步，后背又撞到了他人。

转头一看，又是同样的诡异笑脸！

同一时间，小女孩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笑容逐渐扩大，连带着嘴角也在不断往后咧，直至超出了正常人的限度，仍旧在往后咧……

这一幕，尽管没有制造太大的响动，仍被不少人看见，引起了阵阵尖叫。

然而吵杂声很快便没了，只留下了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随后，城门口再次恢复了方才的人来人往，繁华依旧，除了躺倒在地上，不住流着鲜血，被往来人群踢来踢去的无头尸体，让这看似一切如常的场景，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人们仿佛踢得不是尸体，而是路边石头。

可以看见，人群中，仍旧有不少人眼神惊恐，但因为方才的那一幕，倒是学乖了，尽管害怕不已，却并不敢展露出明显的表情，混迹在了人群，不对，应该是鬼群中，随波逐流。

因为只有这样，周围的鬼才会恢复正常攀谈说笑，不再盯着他们。

“不是个肆意屠戮，无差别杀人的鬼，但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种精神折磨，看来很有经验……”

看到这里，方林心里有了明悟，也不像之前那般焦急了，沉吟片刻，开口道。

“走吧，咱们也走城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