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衣这是在趁火打劫！”

“割地、赔款，还要我大恒配合你周国演戏……你周国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周国当真将我大恒当成主动求和的战败方了？！”

“你可知晓，若不是老夫得了消息，及时劝阻了陛下，眼下我大恒铁骑已然南下强攻了！”

“这般狮子大开口，简直痴人说梦！”

房间内，孔郁强忍着怒火，看完清单所列的一条条细则，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孔相莫要生气，谈判嘛，便是你来我往，我提出我的要求，你说出你的诉求，谈成了自然最好，谈不成也无妨……”方林轻笑道，轻轻靠在了椅背上，露出放松之色。

“毕竟，眼下被楚晋针对的并非我大周，不是么？”

“对了，我还要告诉孔相知晓，楚晋两国这段时日对我大周可谓是步步紧逼，甚至表示，若是时机恰当，可出兵援助。”

“我大周弱小得很，无甚话语权，只得听命行事……你恒国若是不来求和也就罢了，眼下前来求和，甚至还要我大周与你恒国暗中联合，反倒让我大周夹在了中间，很难办啊……坦白讲，我陛下虽答应此次议和，却也并未下定决心，还要视你恒国的态度而定。”

“你恒国若仍旧这般强势……恐怕，此事成不了。”

孔郁闻言，面色阴晴不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良久，他叹息道：“方青衣所言，老夫自然知晓，只是你们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啊……”

“若以这样的条件为基石，展开和谈……这和谈，恐怕确实难成！”

“另外，方青衣也莫要这副与你周国无关的模样，诚然，楚晋两国若是出手，我大恒恐生大祸，可你周国，难道便能无恙？”

“大家都是聪明人，楚晋两国只是将你周国当枪使，若真到了大战的地步，老夫敢说，你周国的下场比我大恒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方林点头道，“孔相所言不错，若真到了大战的地步，我大周毫无疑问，亦会损失惨重。”

“但是，我大周只是损失惨重，你恒国却是必亡！”

“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楚晋两国可就不是假我大周之手了，他们将真正出手，与我大周一起，三面围攻，一旦如此，你恒国必亡！”

“至于你恒国灭亡之后的事情，孔相就不必为我大周担忧了，也没有意义，不是么？”

说到这里，方林笑了起来，脸上却是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道：“退一万步，哪怕我大周继你恒国灭亡之后，亦被楚晋灭国，也是你恒国灭亡在先！”

“你恒国欺我大周这么多年，两国上下，尽皆仇视，即便实在逃脱不了亡国的命运，至少也要先灭了你恒国！”

“在这般前提之下，你恒国此番求我大周联合，便要给出足够的诚意！要拿出求人的样子！而不是说一大通废话，总结无非仍旧是没了你恒国，我大周也逃不掉，所以我大周必须和你恒国联合的高傲态度！”

“凭什么？！”

“我大周凭什么就一定要与你恒国联合？楚晋何其强大，即便周恒联合，亦远非这两个强国的对手……我大周皇帝陛下心胸广阔得很，为了百姓，哪怕不愿，最终也能够忍辱偷生，投靠楚晋，为百姓谋得生机。”

“而我大周若是主动投靠，又帮楚晋灭了你恒国，楚晋接纳的可能性可谓极大，凭什么要冒险与你恒国联合？”

“只是要你三十府之地，甚至这三十府本就是我大周疆域，只是归还而已，你便这般不可能，那般不可能……你且告诉方某，你恒国凭什么要求与我大周冒着亡国的风险与你联合！”

方林的话，镇住了孔郁。

倒不是摄于他的威势，在孔郁这种一朝宰相跟前，他有个屁的威势，主要在于话中表达出来的意思，确实让孔郁忽然有些词穷。

确实啊，虽然他知道，周国其实也有意联合，否则也不会让他传递这个消息过去……但眼下确实是他大恒求着人家周国联合，以缓解危机。

仔细想想，这次谈判的两个结果。

一个是周不答应联合，那么，周国这柄枪，最终也许仍会被楚晋弃掉，过河拆桥，但不可否认，在此之前，恒必定先亡，而且若周国元气大伤，出力甚大，楚晋也不一定就会灭掉周，接纳周成为一郡之地，也并非没有先例。

另一个是周国答应联合，那么周国的有利局势立即便会化为乌有，与恒捆绑，被楚晋两国针对，而以周恒两国与楚晋两国的实力差距，除非出现奇迹，周恒联合极大可能被灭。

想到这两个结果，孔郁真的词穷了。

确实，从周国的角度来看，前者尤有一线生机，后者几乎十死无生！

那么，凭什么联合？

除非，周帝的野心极大，不甘屈于人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有可能与他大恒联合，谋取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然而，这还要取决于恒的态度，若恒的态度仍旧倨傲，让周帝看不到任何希望，那周帝自然也就会绝了那个心思，下定决心，投了楚晋。

见他沉默，方林想了想，再度开口道：“孔相，请你转告你恒国陛下，这次周恒联合，不管是你恒国，还是我大周，若真要联合，便务必要坦诚相待，精诚合作，甚至相互配合，相互为对方遮掩，配合对方演戏，尽可能地消耗楚晋的耐心，尽可能地拖延大战的日期，方有可能躲过这一劫。”

“否则，若是离心离德，相互猜忌，相互使坏使绊子，那其实真的没有联合的必要。”

“而作为被你恒国欺压了这么多年的弱势一方，我大周想要先看看你恒国的诚意，要你恒国先做出一定的让步，这真的让你恒国很为难么？”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摇头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这般为难，我方很难相信你恒国的诚意，亦不敢将你恒国当成可靠的战友。”

“言尽于此……不如今日就先莫要谈什么条件了，孔相你先回去复命，将方某的话转告你恒国陛下，请他审慎考虑一番，到底要不要联合，又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方式联合。”

“好……”孔郁点了点头，多看了方林一眼，忍不住道，“方青衣目光长远，老夫不如矣……受教了！老夫再次为此前的轻慢，向方青衣你赔个不是。”

“孔相不必如此，好好劝说一番你恒国陛下，若真正促成周恒联合，我给您老磕一个都行。”方林笑着玩笑道。

孔郁也笑了，点头道：“成，老夫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定将方青衣的话全部带到……先告辞！”

“再会，期待下次见面，孔相能够带来好消息！”

“但愿如此。”

孔郁与超凡妖仆很快离去，方林和蔡相他们却是没有急着走。

“正好饿了，二老一起吃啊，这菜居然还不错。”方林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便往嘴里灌，同时手也不停，快速夹起了丰盛的菜肴。

还别说，口味真的不错。

“你倒是不怕水里有毒。”蔡相见状，笑着摇头，亦拿起快子，夹起了菜。

“毒死我，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他们脑子坏了不成？”方林不以为意，继续吃菜。

“行了，你让他吃吧，这孔郁是真的能说，老夫也是又渴又饿，先吃点东西再说。”苏国公哈哈笑道，出手速度，亦是不遑多让。

蔡相点了点头，忍不住对苏国公道：“孔郁能说，这小子也挺能说，尤其最后那段话，说得着实在理，换了老夫是恒帝，都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

说着，他不满望向方林，道：“不过你这小子以后能不能与我们先商量一番，不是说好了要二十府，你怎么一下子便成了三十府！这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了……”

苏国公深以为然道：“三十府确实太多了，老夫觉得，恒帝不太可能答应……你要对方表示诚意，我方亦不能过分了，否则对方也会质疑我方的诚意。”

“须知，我方实际可并没有投靠楚晋的意思，万一若是谈崩了……我大周可真就无路可走了……”

方林摇头道：“恒帝又不知道我大周是怎么想的，我反而认为，越是狮子大开口，越是能让他觉得，我大周有恃无恐，联不联合的，可有可无……如此，他反而越会强拉着我大周联合，甚至当真拿出真心实意，精诚合作。”

“我方才斥他恒国只站在自己角度，并未站在我大周的角度考虑，同样的，我等也不能只站在我大周的角度考虑……确实，站在我大周的角度，我等都知道，陛下是不会投靠楚晋的，此番与恒国联合，确实势在必行。”

“可恒国并不知道啊，站在恒国的角度，他们横竖只能与大周联合，才有一线生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凭什么还倨傲，凭什么还当我大周是软柿子？”

“二老，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别介意……你们之所以有方才的想法，真的是因为我大周跪久了，跪习惯了，从上到下，都陷入了思维定势，额，就是陷入固定的思维当中了……三十个府，多吗？”

“要知道，这本就是咱们大周的疆域啊，要恒国归还他们侵占的咱们自己的疆域，我不明白，这不是应该的么？你们为何会觉得多？我还嫌少呢！”

“沐光省之所以广袤，便是因为中间有一大块荒芜地带，而这片荒芜地带，才是我大周与恒国原先的分界线啊……在过去的数十年，他们抢了我们七个州！”

“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才只要了三个州都不到，你们怎么会觉得多呢？”

“依照我的想法，我不仅想要回这七个州，我还想要他恒国真正割些他自己的地盘给我们呢！这时候，跟他客气什么！”

“好魄力！”苏国公用力抚掌，同时也有些脸热，奇怪道，“你说的很对，是啊，这三十个府本就是我大周的疆域，为何老夫会觉得要多了？怪哉，怪哉！”

“你说得对，一点都不多！还要少了！”

“不仅如此，我这也是基于给楚晋一个交待这方面考虑，要了这三十府。”方林笑道，“不用说，这段时间，咱们陛下没少向楚晋两国拿好处吧？”

“这么多好处拿过来，不出力怎么行？”

“而出力体现在哪里，还不就是体现在我大周侵占了恒国多少疆域上面！”

“恒国若是答应了三十个府，接下来，万妖大军便可以继续边战边前进了，恒军也得配合我方一起演戏，直至拿下这三十个府。”

“这不又能拖延好长一段时日了？”

“具体拖多久看情况，楚晋催得狠，那就进度快一些，若是不催，那就每天混混日子呗，反正就一个拖字……八贤王的书院改革，成效日渐明显，我大周人人都是文人，人人如龙的日子不远了，再加上收服这么大的疆域，国运暴涨……拖得时间越长，我大周综合国力就越强！”

“与此同时，还可以继续跟恒帝谈嘛……”方林嘿笑道，“楚晋两国，两个真正的圣境，周恒两国，却只有一个真正的圣境，而现在你恒国及及可危，既然与我大周联合，不如便索性再退一步，适当割舍一些疆域，既不失你恒国太多国力，也能助我周帝成圣，如此，二圣对二圣，方能势均力敌不是？”

“这不比周恒全部战败，一股脑儿全都便宜了楚晋要好？”

“是极！好你个方牧之，老夫已经高看你了，却仍旧还是低估了你，你这心眼也忒多了！”苏国公听得头皮发麻，神情振奋。

“想要恒帝让步，助我周帝成圣，此事极难……换了以往，可以说是绝无可能！但是，眼下这个局势，还真有得谈！”

“你说得对，与其全部便宜了楚晋，不如制造一个强大的盟友，共抗仇敌！恒帝若真被楚晋逼到了那个份上，未必不会作出这个选择！”